工商社論》保護主義當道，美日結盟踢到鐵板

美國鋼鐵公司、日本Seven & I控股兩家公司的併購案，牽動美國與日本「國家榮耀」的敏感神經，在領導人更替的選舉活動中成爲政治鬥爭的「人質」，更讓看似堅固的美日地緣政治同盟踢到鐵板。圖／美聯社

日本即將在9月27日選出新首相，美國也將在11月5日選出新總統，兩國新領導人立刻面臨政治、經濟、外交與軍事的全面考驗。其中有一道被國內政治角力綁架的「保護主義」課題，勢將考驗美日新領導班子，如果處理不當，看似堅定的美日戰略同盟，可能出現刀槍相向的內訌。

這個「保護主義」課題是一把雙面刃，刀子的一邊是日本製鐵（Nippon Steel，下稱日鐵）提出以149億美元收購美國鋼鐵公司（US Steel，下稱美鋼）的股權公開收購案；另一面則是日本最大的零售公司Seven & I控股，成爲加拿大上市公司Alimentation Couche-Tard（ACT）368億美元公開收購的標的。美鋼近年經營不善，卻是擁有123年曆史，代表美國製造業光榮的企業；日本Seven & I控股經營便利店稱霸全球，卻因爲揹負歷史包袱而股價低迷，成爲加拿大ACT與美系私募基金併購的標的。兩家公司的併購案，同時牽動美國與日本「國家榮耀」的敏感神經，在領導人更替的選舉活動中成爲政治鬥爭的「人質」，更讓看似堅固的美日地緣政治同盟踢到鐵板。

美國從共和黨的川普在2017年1月擔任總統之後，各種保護主義的政策就成爲主流，這些政策披着針對中國的貿易戰、科技戰外衣，初始以國家安全爲由，但是到了2021年1月民主黨的拜登接任總統後，保護主義加上產業補貼政策，已經擴及到產業經濟的所有層面。去年12月18日，日鐵提出併購美鋼，雖然合併案有利於美鋼的長期發展，在產業上可產生美日同盟、規模效益的綜合效應，但拜登萬事皆以工會爲優先，美國聯合鋼鐵工會（USW）又表態反對，因此該合併案能拖就拖。

8月底，美國財政部所屬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給該合併案雙方的17頁信函，提出日鐵的收購決定可能「導致美國國內鋼鐵產能減少」，還拿中國廉價鋼鐵全球傾銷的問題來塘塞，說日鐵合併美鋼之後，美鋼將不太可能尋求對外國進口鋼鐵徵收傾銷關稅來保護國內產業，勢必成爲中國廉價鋼鐵傾銷的破口。

此外，在選舉的造勢場合上，不論是拜登的繼任者賀錦麗或是川普，也在同樣的政治考量下不支持這個併購案，賀錦麗說她當然希望美鋼由美國人來擁有與經營，言詞一向極端的川普則誓言全力阻止這個併購案。

正在角逐日本首相的多位候選人，雖然站在支持日鐵的立場，但他們面對剛剛發生的ACT出價收購Seven & I的提議，卻也跟賀錦麗相近，希望繼續將Seven & I所有權與經營權留在日本人手上。這個併購案雖然還在初期階段，但日本官員已經發出各種保護主義的評論，試圖將零售便利店的經營與國家安全掛勾，理由之一是Seven & I涉及大量民生物資的進口與銷售，攸關國內物價穩定與戰略安全物資，將大宗民生經濟活動無限上綱爲國家安全事務，與美國政府如出一轍。

Seven & I控股公司董事會依法組成委員會，正式審議收到的併購要約，並在9月初回信表達反對的立場，理由之一竟然是與加拿大公司合併後，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可能會以爲反壟斷爲由否定合併。其他的理由當然也包括價格太低，不符合股東利益等。

在國際金融市場，企業併購案經常耗費經年，美鋼與Seven & I兩個公開收購案，勢必會等到美日新領袖選出之後，纔會有後續的進度。在地緣政治與外交上緊密結盟的美日兩國，在經濟與貿易上卻在保護主義的國內政治壓力下，成爲針鋒相對的敵手。美日保護主義高牆越築越高，也將對臺灣企業的正常經營帶來潛在威脅，臺灣企業積極加入美國主導的供應鏈移轉，同樣也會跟日本一樣，難以避免經濟與貿易層面的衝突。

更值得臺灣主管機關與企業領袖關注的是，最近公開收購成爲臺灣最熱門的話題，金管會將以金融市場穩定等全面考量做出適切的裁決，不過跳出金融併購的話題，臺灣中大型上市公司有不少都跟美鋼或Seven & I控股一樣，有股價低估、現金部位高、負債比例低、大股東持股偏低、獲利無法增長或是衰退等問題，也是跨國併購的標的。

外資併購當然有提升公司營運績效、創造股東權益的機會，卻也可能讓臺灣企業辛苦累積的資源被移出海外。臺灣對公開收購、惡意併購的法律大門能開多少？美鋼與Seven & I的併購案，無疑是主管機關與業界領袖們應該共同討論的最佳觸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