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動汽車的能耗,咋就這麼低了?

出品丨虎嗅汽車組

作者丨於雷

頭圖丨樂道

智能汽車大戰還沒結束,熱度就能耗搶了去。

原因無它,最近提車回家的很多車主都在幹一件事:比能耗。

“(小鵬MANA M03)國慶高速跑了兩千多公里,平均電耗都在12左右,其中有一段甘肅天水到寶雞段連霍高速幹到了9.1,真的是很猛。”

“(樂道L60)綜合能耗11.1kWh/100km、近100km能耗12.0kWh,太可怕了。”

“(極越07)從餘杭開回家30km能耗居然只有11.1,全程城區道路起起停停,這個能耗讓我非常吃驚。”

“(智界R7)晚上在高速加環城公路駕駛一小時,電耗達到了10.6。”

儘管這裡面提到的路況,大多是對電機比較友好的城市道路,但看到過後,也不由得感嘆一句:能耗真的太低了。

畢竟,這些年消費者沒少吐槽電動汽車能耗高、公示數據虛,對常盤踞在20度電上下的表現頭疼不已。而最近推出的新車,不但不遜色於標杆特斯拉,還十分強調數據的真實性,時有車主跑出比CLTC更好的成績。

那麼,能將耗降低到這麼明顯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呢?對此,可能有人會第一時間回答800V+SiC、電控等技術的進步。沒錯,這些技術確實很關鍵,但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很重要的因素:風阻和輕量化。

本期暗信號,我們就來看一看,它們到底是如何對能耗造成影響的。

其實關注電動汽車的人都很熟悉,比誰的風阻係數更低,已經是現在新車發佈會必不可少的環節。隨着這種現象一同出現的還有,新車長的實在是越來越像了。

比如,最近很受關注的智界R7、樂道L60、小鵬G6,都很Model Y化,遠遠看去,幾乎都是一個造型。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爲這是不斷向風阻係數正確答案妥協的結果。

實際上,從汽車誕生不久,人類便產生了對低風阻的追求。

1886年,奔馳1號誕生

最初,汽車只是一個很原始的敞篷機器,底盤組裝完成後,再往上放個座椅,就可以開走了。沒有任何功能性設計,駕駛位與其說是乘員艙,更不如稱作操作檯。

雷諾Type B,世界首款全封閉式車身

後來,出於遮風擋雨和個性化需求,貴族們把它們買回來後,還會再委託車身製造商在上面重新搭建車廂。只是這時的車身製造商都由馬車行業轉型而來,手工匠人缺乏相關經驗,很多造型都直接借鑑馬車,將方正寬大的車廂直接落於底盤上方,使得本就不快的汽車,變得更加笨重。

1902年,出現在貝克斯希爾速度賽上的新款Gardner-Serpollet

然而,同期一些追求速度的賽車,並沒有跟隨這種風潮,反而致力於把車身變得更細,用鐵皮圍住車頭,做成更有利於破風的造型。一些車身製造商也逐漸開啓了這方面的研究,嘗試將航空空氣動力學結合進來。

世界首款流線型車Aerodinamica

1914年,從馬車轉向汽車車身領域已達9年的Carrozzeria Castagna,曾利用A.L.F.A(阿爾法·羅密歐前身)40-60 HP底盤,打造出了世界首款流線型車Aerodinamica,並跑出了139km/h的極速。

儘管這款車最終因爲沒有將乘員艙和動力裝置分區,導致乘員難以承受發動機持續炙烤而拆解,但仍對汽車與空氣動力學的結合,起到了很大的啓蒙。

Paul Jaray設計的LeyT6

1922年,一家名爲Rud.Ley汽車廠,將其所生產的T6進行車身改造,換用了一套更加流線型的外觀。四年後,通過與舊車對比測試,發現新造型汽車燃油節約41%,極速從80km/h提升至130km/h。

關鍵的是,這輛車用的還是1.5L 20馬力直列四缸發動機,排量只有Aerodinamica的四分之一,但極速卻已接近。原因則是兩者在設計上的顯著區別,T6基於汽車本身結構進行的空氣動力學優化,沒再照搬飛艇造型,而且體型更小。

層流和湍流示意圖,Paul Jaray好友兼鄰居Hans Erni所作

這個方案正是傳奇設計師Paul Jaray所提供的,他當時提出了兩個概念:最小阻力的外形是以流線型的一半構成的車身;只有消除尾部的分離,才能降低阻力。目的是儘量避免破壞空氣的層流狀態,減少車輛行駛時的空氣擾動。

寶馬328 KammCoupe

這一理念所指的大概是半水滴形,但想真正做得比較理想,要將車尾拉得非常長,並不方便。後來人們發現,如果把車尾末端切掉,變成垂直斷面,也能取得類似的效果。德國工程師Wunibald Kamm將其首次落地於寶馬328 KammCoupe,並影響至今。

如今電動汽車越來越像,也是更加激進採用Kammback造型後的結果。

至於爲何如此,則要從驅動形式的變化說起。在燃油車中影響能耗的首要因素是發動機熱效率,如果想要降低能耗,最有效的方法是把熱效率提高。然而到了電動汽車上,這個方法就不可行了。電池電機的能量轉化率極高,優化空間很小。所以,原先影響不那麼大的風阻,影響佔比就變得大了起來。

事實上,量產車對風阻的極致追求,也是電動化後出現的。其中的代表性案例,當屬奔馳VISION EQXX概念車,通過增加環繞車尾的立體導流線和主動雙層擴散器,大幅減少了氣流離體的紊亂,風阻係數只有0.17。

當然,這是一種終極形態的展示,量產車雖然無法重現,但依舊可以看到這種理念的存在。比如,五菱星光、小鵬P7+,甚至是身爲MPV的理想MEGA。

SUV受制於造型的審美需求,很難在車尾設計斷刃。所以。爲了不在風阻係數上掉隊,車身設計也更加流暢,看起來更像斷尾水滴。

除了風阻,汽車重量與能耗也有着直接關係。驅動汽車的過程是在克服阻力,大部分阻力又與重量有關。減輕車重,就等於在消耗同樣能量的情況下,讓汽車跑的更遠。

通常來說,汽車輕量化主要有三個技術維度:工藝輕量化、材料輕量化和結構輕量化。

其中,工藝輕量化在目前車企的宣傳中常見,最有代表性的是一體化壓鑄,新勢力和傳統車企都在推。幾十上百個零件合爲一個,不僅可省去零件設計製造安裝過程,還能因爲大幅減少焊點和多餘結構,實現10-30%的減重。

材料輕量化常見的有鋁合金替代鋼、碳纖維替代鋁,用輕質材料實現相同的設計需求,過去一般只有豪華車使用。比如,寶馬第六代7系相比第五代減重130公斤,主要依靠的就是用碳纖維複合材料替代部分結構。其強度是普通鋼材的10倍左右,重量卻只有鋼的1/4。

如今主流新能源市場雖然無法如此投入,但採用鋼鋁混構車身卻已經基本達成共識。比如,最近推出的樂道L60鋁合金佔比已經超過21%,白車身輕量化係數只有2.3。

白車身是裝焊完畢尚未塗裝的車身,包括前翼板、車門、發動機罩、行李箱蓋,但不包括附件和裝飾件。其輕量化係數L=白車身骨架重量/(車身靜態扭轉剛度Ct × 軸距 × 輪距)。

“車越輕越好,但抗扭能力越強越好,綜合起來就是輕量化係數越低,那麼水平就越高。”清華大學汽車系博士張抗抗告訴虎嗅。

他表示,歐洲白車身會議歷年輕量化係數平均水平在2.5至3.6之間徘徊,L60的白車身係數做到了2.3,在這個價格區間裡的水平非常高。這說明L60在追求輕量化的同時,並沒有降低白車身強度。

結構輕量化一般是指優化零部件本身,變成更適合、消耗更少材料的形狀,或是直接打孔掏空不必要部分。但在汽車上,還有在另一種比較常見,就是模塊化集成設計。

關注新能源汽車的可能對多合一比較耳熟,實際上這也是一個減重的有效手段。比如,比亞迪在介紹驅動三合一時曾表示,電機、電控和減速器集成到一起後,由於省去了中間的複雜結構和線束,可將體積減少30%,重量減輕25%。而現在,主推的已經變成了八合一。

這種工程能力的進步,甚至對整車層面也有不小影響。近幾年出現的車身底盤一體化、電芯倒置等結構,也是出於同樣的理念。前者省去電池包上蓋,後者將排煙通道和底部緩衝區共用,將原本上下都有空隙的電池包結構,改爲只需在下方留有空間。

這樣下來,減輕的不僅是重量,還因爲緊湊化減少了對空間的侵佔,可讓車輛設計得更矮,進而在重量和風阻兩方面,同時起到降低能耗的作用。

隨着這種工程能力的進步,車企也在從單一部件的減重,向整車級優化轉變。張抗抗以小鵬MONA M03爲例介紹:M03重量輕,實現相同的零百加速,對電機功率的要求就低→電機小了,能耗會變低(日常行駛更接近最佳效率區間)→爲了實現相同的續航,對電池容量要求就低→電池容量低了,重量會更輕。

這樣循環下來,可以不斷減輕重量,並不斷降本,直到一個工程臨界點,只是這樣的臨界點並不容易達到。

除了部分高端產品外,大部分電動汽車用戶的購買理由都很單一,因爲它的使用成本真的太低了。

即使按照國家電網公共樁高峰1.66元/度來算,百公里消耗15度電,也不過25元錢。而一款百公里油耗7L的92號經濟型汽油車,跑同樣的距離都要花費50元以上。

如今大家的錢包都不充裕,用差不多的錢,買來一款能夠長期節流的車,很少有人會不心動。

而這,也恰恰是當前電動汽車所內卷的方向。畢竟,大家都很清楚,如果真和市場逆勢而爲,那市場可能就真的不帶你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