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Seek大流行,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大約十年前,我寫過一篇文章,題目叫“AI將把人類推向無能之下的自由”,大意說的是AI能代替人類做的事越多,人類能做的、會做的、需要做的事就越少,AI越是無所不能,人類就越是一無所能,最終得到了一種“無能之下的自由”。

十年過去了,AI的能力已然接近無所不能的地步。在體力勞動上,機器人逐步解放了人的雙手,在腦力勞動上,以Deepseek爲代表的大模型正在解放人的大腦。照此下去,未來人類不僅不需要動手,連腦子都不用動了。

有人或許會說,那豈不是正合了人類的意,所有的勞動都交給AI,人就坐享其成,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豈不快哉?我覺得這樣的想法未免太天真樂觀了。

人會發明工具、使用工具,這是人類區別於動物的最大特徵。倘若AI單純作爲一種生產工具,用以幫助人類提高生產效率,這並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但AI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仍然將其與傳統的工具混爲一談,那就不僅僅是天真樂觀了,簡直是糊塗透頂。

除了AI,沒有哪一種工具能夠像人類一樣思考,也沒有什麼工具能夠自主完成一項任務。當一種工具開始擁有堪比人類的智慧水平和生命特徵,我想,用“生命體”來定義AI或許更爲合適。將AI視爲一種“硅基生物”,愈發成爲一個共識。

我們要討論的問題是,隨着硅基生物可以勝任的工作越來越多,作爲碳基生物的人類將何去何從?

需要注意的是,人類失去的不只是工作,從長遠來看,也意味着某項勞動技能的喪失。就好比工業革命之後機器的大規模應用,最終導致了手工業的消亡一樣。當機器可以做某件事時,人類便甘願地放棄了做這件事的能力。

正如我們所見,今天由純手工生產的商品儼然已經成爲一種奢侈品,手工藝人更是成爲一種稀有動物,受到社會的尊重和保護,某種意義上,他們是人類當中的瀕危物種,身上流動着最原始的人類血液。

獨一無二的手工製品較之流水線下的工業品,在今天的消費市場之所以能夠代表更高的格調和品味,一方面在於其稀缺性,一方面在於其凝注着人類使用雙手勞作的智慧。

伴隨着手工業的消亡,人類同時失去的還有從手工勞動當中獲得的成就感和價值感,進而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種無力感和失落感,最終陷入到對自身存在意義的懷疑和迷惘之中,這也就是社科學所謂的現代性問題。

而今天,AI不僅導致了大量體力勞動的消失,而且正在逐步奪走人類使用大腦思考的權利。試想,當我們把腦力勞動也一股腦的交給AI時,必然也會產生同樣的困惑:我們人類自身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悲觀地講,我們這代人很可能成爲最後一代會使用大腦勞動的一代人。未來,會使用大腦勞動的人就好比今天的手藝人一樣,是人類當中的瀕危人羣。

從體力到腦力,人類的勞動愈發輕鬆,甚至不需要思考,一個按鈕、一句指令就可以把工作完成。可與此同時我們能夠從勞動中獲得的成就感和價值感也越來越少幾近於無。我們得到了勞動成果,但卻失去了勞動過程。

等到AI能夠勝任人類生存所需的一切生產工作時,人類獲得了夢寐以求的自由,擁有了大量的閒暇時間,但也很可能會因爲自身的無能而變得無所適從。

試想,一個連幾分鐘的無聊時間都無所忍受的現代人,將如何在一個有着充分閒暇和自由的未來世界當中生存?屆時,大腦退化的人類很可能會沉淪於聲色犬馬的感官享受之中,最終成爲一個被硅基生物淘汰的物種。

我可以斷言,未來AI給人類帶來的精神困境將會超出我們的想象。如果我們的大腦被AI佔領,每天只知道叼着短視頻這個奶嘴兒傻樂,我相信早晚會有我們樂不出來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