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沈一石自焚,楊金水裝瘋,都是爲了掩蓋背後的鉅貪
江南最大的絲綢商沈一石,本是執行“改稻爲桑”的國策,備好糧食去災縣買糧,卻突然變“運糧買田”爲“奉旨賑災”,令前來交涉的海瑞始料不及。
隨後,沈一石自知沒有活路,葬身火海,效仿嵇康魂歸於邙山。
高翰文奉命抄家,才發現,沈一石家中總共不過一萬多兩白銀,絲綢僅100多匹。
這位人盡皆知的浙江首富,家底竟薄到如此地步,不及一個普通中產之家。
他賺的錢,到哪裡去了?
江南織造局總領太監楊金水,是威風八面的角色,行走在浙江官場,連浙直總督胡宗憲都得給他幾分薄面。
他是尚禮監掌印太監呂芳的親信乾兒子,上承皇恩,辦的是皇差,張口之間便同外國商人談下了50萬匹絲綢的大生意,能給國庫增加七八百萬兩銀子的進賬。
然而,當趙貞吉接任浙江巡撫的位置,把鄭泌昌、何茂才都下了獄,海瑞審理浙江貪墨案時,楊金水突然瘋了。
這一瘋就是3年,昔日精明強幹的楊公公,變成了一個廢人,連宮裡的小太監都敢欺辱他。
不少人懷疑他裝瘋,但無論旁人如何試探考驗,楊金水都沒有露出馬腳。
歷史劇《大明王朝1566》中,本應富甲一方的沈一石,葬身火海,家底微薄,楊金水裝瘋三年,對貪墨案未曾吐露一字,他們一一掐斷了貪墨案繼續深查下去的可能性。
無論是自焚還是裝瘋,都是閉嘴的手段,用以掩蓋那無論如何都不能宣之於世的真相。
他們的背後,隱藏着大明帝國的鉅貪,不是嚴嵩父子,而是當朝皇帝。
作爲江南織造局合作的官商,沈一石打理絲綢生意二十年,共計生產絲綢四百萬匹,上繳織造局二百一十萬匹,一百萬匹由各級官員分利,僅存九十萬匹生利,用以生產再製造,艱難維持至今。
這20年間,歷經四任織造,五任巡撫,唯有胡宗憲一人,未取沈一石一分一毫。
“改稻爲桑”的計劃失敗,朝廷盯上了浙江首富的家產,指望着抄家之財能抵軍費之急,卻不料,沈一石哪有什麼鉅額家財,他做生意的錢大部分都被貪墨了。
那些絲綢與錢財流向了鄭泌昌、何茂才、嚴世蕃、嚴嵩等官員,還有大批的流向了宮裡的尚衣監、針工局、巾帽局。
其中,織造局拿了大頭,沈一石絲綢生意最大的貪墨者是皇室,背後就是嘉靖皇帝。
沈一石的賬冊若是傳了出去,嘉靖的顏面不保。
楊金水若是沒有裝瘋,接下來就得接受海瑞審訊,織造局就會被牽扯進來,真相呼之欲出。
那年天災,入冬無雪,嘉靖言:“萬方有罪,罪在朕躬”,從初一到十五,嘉靖一個人在玉熙宮齋戒祁雪。
馮保帶着東宮太監,在午門把直諫的周雲逸打死了。嘉靖事後出來說,周雲逸的事情,他想起來覺得惋惜,“他也沒有私念,只是他的話有擾朝政,朕也就叫打他二十庭杖,可沒想到他就……”然後喊呂芳,“東廠的人你也該好好管管了,查一查誰掌的刑。”
最後嘉靖還記掛着周雲逸家裡有一大堆孩子,上面還有老母親,吩咐撥些銀子安撫家屬,銀子由大內出。
如果不瞭解歷史上的嘉靖皇帝,這部劇中看了前面幾集,可能會覺得這個皇帝還不錯。
掌刑的太監下手太狠,打死了臣子,皇帝深感惋惜,在商議完國家財政大事,還記掛着撫卹周雲逸的家屬。
天災頻出,戰事不斷,國庫虧空,缺錢啊,御前會議爭來爭去,無非是一個“超支了”與“沒錢花”。
嚴黨提出推行“改稻爲桑”,打通海上貿易,可增加國庫收入,然而“改稻爲桑”一旦實行起來,百姓無糧,維生艱難,由於黨派之爭,他省借糧救濟難以實現,胡宗憲恐生民變,地方官員難做,朝廷大臣難平衡。
嘉靖不糊塗,心裡跟明鏡似的,還能與這些下屬共情,道一句:“朕知道你們難,朕也難,我們就都勉爲其難吧!”
然而,嘉靖口中的“勉爲其難”,到底是難在了誰身上?
嚴黨爲了強推“改稻爲桑”,出了“毀堤淹田”這樣的餿主意,幾十萬百姓的生計沒了着落。
東南抗倭,軍糧告急,趙貞吉籌軍費,贈賦稅,一而再再而三地“苦一苦百姓”。
嘉靖44年,查抄嚴黨主要成員的家產共計一千多萬兩,兵部軍需、地方賑災、官員俸祿都得用錢,留了一百多萬兩給工部,用於萬壽宮、仁壽宮的修建。
嘉靖對此十分不滿,不予披紅。
內閣沒辦法,專門開會討論,議題只有一個,各部如何省出錢來給嘉靖修道觀。
兵部減少開支,撥出50萬兩,吏部高拱氣呼呼地說,各部堂官或家境尚好的官員表示可暫不領俸祿,撥出40萬兩給工部。
戶部趙貞吉說得更漂亮些,“天道損有餘以補不足”,相對富庶的省份可以撥出錢糧接濟災民,可以撥出60萬兩給工部。
如此才又湊了150萬兩,給嘉靖修宮殿用。
嘉靖話說得冠冕堂皇,“朕食不過五味,四季常服不過八套”,實際上嘉靖煉丹修道,27年不上朝,對吃穿不怎麼在乎。反而煉製丹藥所需原材料昂貴,在這方面沒少花費。
萬壽宮、仁壽宮,宮殿道觀一座座地建,嘉靖不顧民生艱難,不惜減少官員俸祿,也要執意花費巨資爲自己修建道觀。
嘉靖明知道嚴嵩一派貪墨,但仍然堅持用嚴嵩用了很久,說是“舊衣服穿着貼身,老人用得舒心”。
直到那年入冬第一場瑞雪,嚴世蕃一襲大紅披風,意氣風發,親自去接負責收鹽稅滿載而歸的鄢懋卿。
平時鹽稅一年只能收繳一百萬多兩,而鄢懋卿一出馬,爲朝廷貢獻了330萬兩,其中230萬兩上繳國庫,100萬兩孝敬了嘉靖。
嚴世蕃以爲,這一場瑞雪是個好兆頭,嚴黨立了大功,大明不能沒有他們,誰能幫皇帝弄這麼多錢去?
但嚴世蕃怎麼也沒有想到,嘉靖比他所想象的要精明得多,這筆賬他算得比誰都清楚,皇帝的特務班子盯着鄢懋卿的人馬呢!
實際上鄢懋卿巡鹽一行,共收取鹽稅530萬兩,除了上繳國庫的230萬兩,分了100萬給嘉靖,而鄢懋卿與嚴世蕃拿了200萬。
得知實情的嘉靖氣得夠嗆:“朕的錢!他們拿二百萬!給朕一百萬!”
這下嘉靖終於忍不了了,三下五除二迅速倒嚴,嚴世蕃被殺,嚴嵩致仕,鄢懋卿被抄家流放,朝廷再無嚴黨,清流掌權。
嘉靖臨終前曾對裕王傳授他的帝王心術:“沒有真正的賢臣,賢時便用,不賢便黜。”
而嘉靖關於“賢與不賢”的標準,並不在於是否對於國家社稷、天下蒼生有利,而是對於他是否有利。
明知嚴黨貪墨, 嘉靖仍用嚴嵩,正因爲嚴嵩一派善於爲他斂財,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朝廷貪墨橫行,源頭便是皇帝貪,任用貪官。
嘉靖後來下定決心倒嚴,則是因爲嚴黨一派貪慾太大,自己拿大頭,給嘉靖分小頭,嘉靖氣憤不已,只得砍掉這條大尾巴。
嘉靖是個玩弄權謀的高手,是天生的政治家。
作爲藩王入京,少年天子便在與強大文官系統的“大禮議之爭”中獲勝,避免了成爲一個傀儡皇帝,把皇權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嘉靖聰明過人,若要勵精圖治,本應是個文韜大略開創盛世的明君,但可惜此人私心太重,掌握權力之後,追求長生不老,一味求仙問道,想要永享權力巔峰。
嘉靖善於玩弄權術,既任用貪官爲皇家斂財,又任用清流來制衡嚴黨。內閣議事,他先不露面,隱於內室,聽具體內容而時不時地敲一下磬,由屬下揣度聖意,高深莫測,御下有方。
雖二十多年不上朝,但卻能把控好各方勢力,把羣臣玩弄於股掌之間。
有人說嘉靖自己就是戶部尚書,因爲他對朝廷財政狀況瞭如指掌,有自己的會計班子,當時沈一石的四箱賬冊入京,嘉靖手下的會計班子連夜覈算這些賬目。
可惜嘉靖的聰明與天才沒有用在勵精圖治上,在求仙問道中把自己變成了大明的鉅貪,二十多年間,嚴黨把持朝政,朝廷貪墨橫行,嘉靖帝纔是背後最大的罪魁禍首。
這位皇帝霸道慣了,修長壽宮、仁壽宮耗資頗巨,且在國家災禍饑荒不斷的情況下,嘉靖枉顧天下蒼生,一意孤行,可謂是從災民生計與百官俸祿乃至軍資糧餉裡榨取出錢財,來爲自己修建道觀。
可惜了這天下之大,除了之前欽天監的周雲逸,後來也只有一個海瑞,敢出來批評這位皇帝。
一篇《治安疏》,堪稱天下第一疏,將嘉靖皇帝罵了個透徹,嘉靖雖然不是明君,但他亦不是昏君,他不糊塗,知道海瑞罵得對,恨得牙癢癢,卻不能殺此人。
嘉靖即便有心悔改,然而他的身體條件已經不允許,故而把海瑞這把國之神劍,留給了自己的兒子裕王。
嘉靖皇帝這一生,聰明絕頂,權術一流,帝王心術玩得爐火純青,輕輕鬆鬆拿捏朝中不同勢力。
然而,他空有帝王之形,而無帝王之心,帝心自用,把天下當作自己的私產,斂財於百姓,導致治下貪墨橫行、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大明朝的裡子已然腐朽,嘉靖駕崩77年後,大明朝亡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