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人在臺灣》10年代末的9個記憶 5個與臺灣有關
臺北師大路59巷。(作者提供)
這是21世紀20年代的第一個春天。
這幾年,似乎最有儀式感的事,進入新的一年都會習慣性地問句「這個世界會好嗎」,雖然用的爛透了,但仍是期待。一個月前的跨年,人人口中都在念叨着「我去2020」,寫了十年的年份數字從 1 變成 2,還是讓人有些止不住的興奮感,就像二十年前人們對於千禧年的期待。而現在,「不想去2020了」「重啓2020」「2020會好嗎」之類的聲音不斷涌現,疫情突發和蔓延、柯比意外逝世、英國正式脫歐,似乎未來歷史課本上將要寫入的事件都在上演着,於是就慌了,不知所措。
2019夏,記得最讓我爲之癡狂的綜藝「樂隊的夏天」裡改編朴樹《New Boy》的那一期。「那個時候我們覺得2000年要來了,對一切充滿期待,結果就是我們都老了。」張亞東含着淚這樣說道。這就好像我們之後回過頭來看2020,或許也會產生相似的感覺。
和Windows98同一年誕生的我,似乎對那個時候的一切事物都很好奇,VCD、MP3、歌曲和電影。像《千禧曼波》、《穆赫蘭道》、《一一》這些出自21世紀初的電影現在看後有些晦澀又似曾相識的感受。時代的產物,就是那個時代的記憶。我看不到千禧年的狂歡,卻看到了跨過19年後是疫情陰霾的無底洞,誰也想不到20年代的初始人類迎來了如此的暴擊。每個人從三點一線隔離爲一點一線,繼續該做事的做事,該發聲的發聲。即使這樣,還是想留些美好的東西,對於每個人來說,如果可以,能爲每一年做一次回顧性的寫生,這些留下的東西一定是素描的又快又好的場景。
這一年,我的整個冬天好像都在懷念夏天的日子。
我不懂畫畫,只好用些淺白的文字來素描。
1. 臺北師大路59巷
在臺灣的五個月,就住在這條巷子裡。我的房間在靠近巷子的一邊,打開窗戶,就能看到巷子裡的行人、機車、各式的小店。油門轟動的機車騎過,整個樓層似乎在微微顫抖着。
樓下的旁邊是一個團契,每逢週末在鋼琴和唱詩班協奏的合唱裡醒來。那是一個很有愛的大家庭,大家爲了共同的信仰聚到一起,神聖、透明而溫暖。
小巷巷頭是家仁愛眼鏡的店,藍藍大大的招牌十分顯眼,晚間還會亮起招牌的燈光。無論多晚從多遠的地方回來,這個眼鏡店一直是我回住處認路的標誌。眼鏡店對面通常是垃圾車的停放點,只要聽到「致愛麗絲」的音樂響起,和舍友垮塌垮塌拖着人字拖,人手一袋垃圾奔跑的場景又在上演。
一直覺得便利店是屬於灣灣自由生長的文化,尤其是全家和7-Eleven。而59巷巷尾拐角處的這家7-Eleven成了和我打交道最頻繁的區域之一,我和它之間擁有了一堆各種情緒的記憶。早餐、取錢、午飯、買車票、深夜食堂、忘帶鑰匙的落腳點、甚至扔垃圾……無不和它息息相關。
就這樣,我大多的在臺記憶都留在這條巷子裡了。
環島。(作者提供)
2.
環島crush
四月初的春假,環島了。
crush這詞,當時還是一堂課上的同學那兒學來的。她的英文名是crush,她分享,由於這詞「含有微妙的、短暫的、熱烈的卻又羞澀的迷戀」的寓意,很喜歡,所以把它用作了英文名。
大概是我某個時段看的臺灣電影在心裡留了個底,就這樣一直嚮往着,環島的這些地方就像一個帶着面紗的人跟你遠程視頻一樣,只有朦朦朧朧的輪廓,然後終於要見面了。
滿滿的太平洋水汽,綠肥成片的稻田,深藍幽邃的海水以及純白的機車頭盔,這幾天的色調搭配得令人舒暢。遠遠的看到高處的麥浪隨風擺動着,腦海中不由地冒出一個詞「自由的秩序」。狂風吹得整個人都凌亂,索性又聯想到《墾丁的風》裡唱的風並不是那麼溫柔,可能是風裡沒有詩句。
環島的某一晚,住在《海角七號》裡阿嘉的家所在的恆春鎮,重看了遍片子,看懂了些以前沒看懂的部分,整個恆春鎮成爲了當時的整個臺灣社會縮影。把時間線拉到光復時期的臺灣,雖是簡單的愛情故事裡夾雜着很多歷史時代社會因素,人怎麼能逃得出時代呢?逃不出,包括人的一切感情。
踏上回程臺鐵,由於時間較短,匆匆又粗略地把小島的環了一圈。待的時間短又很喜歡這些地方,所以把我對恆春墾丁綠島池上臺東的環島所有情感勉強稱爲「crush」。
陳綺貞,簽名專輯。(作者提供)
3.
看陳綺貞 聽陳昇
三月初,聽聞陳老師要在某廣場開籤售會,和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孩就一起相約去了現場。從《After 17》到《魚》再到《臺北的某個地方》,陳老師的歌在灑脫裡慢慢融入的那一些些不可抗拒的孤獨感。
取了號碼牌,排了好長的隊等待專輯的簽名,直到和她近距離接觸時,透過寫在臉上的歲月,有些體會到陳老師爲什麼在歌詞裡寫下連續的好幾個「有人在嗎?」
「我是一個天馬行空的人,常常會想像人們過着各種不同的生活、擁有各種不同的感情,當我偶爾想耍廢、躺在沙發上的時候,腦中就自然浮現這些不同的情境和音符,整個創作的過程是很迷幻的,我希望透過這些作品,讓人找到復原的力量。」
沙發海專輯介紹時,她這樣說道。
另一位陳老師。
時隔幾年,終於又聽到他的歌,在這之前一直在聽cover。那天,我在誠品書店帶着耳機,在試聽專輯的區域呆了好幾個小時,似乎癡心地想把這幾年沒聽的專輯都聽一遍,聽《歸鄉》,聽《南機場人》。
「如果你們認爲我有一點怪,那是因爲我太真實。」陳昇說。已經是個60歲的老男孩,但感覺能聽到他始終沒有磨滅的情懷和表達欲,從故里鄉愁到個人成長,從民謠到搖滾到流行,不侷限於表達和形式,越來越自由。
有時我走在臺北街頭,就會想起那些描寫這裡的歌。從牯嶺街到寧波西街,從師大路到溫州街,從西門町到101,從象山到淡水,一個個我在音樂中、在電影裡聽到的、看到的地點和街道。
雜誌出爐。(作者提供)
4.
寫課堂日記而不是筆記
翻開半年前隨意寫寫的小本本,感覺蠻多日記來源於課堂。選了兩篇特別的。
2019.4.19 星期五 晴
早晨7:50迫不得已地又起來去一週一度的游泳課,從溫暖的被窩起來又一頭砸進冰冷的游泳池裡,前期覺得是折磨,漸漸適應了就當磨磨意志。課上游了100米的蛙泳後,不懂領會的我還是沒學會自由泳換氣,整個人精疲力盡。
淋浴後,吃了蛋餅和意麪,滿足地一覺就睡到下午的課。《女性文學》一堂於我而「解放思想」的課,總體來講就是一門探討女性主義理論和流派的課程。「解放思想」的意思是並不是通過上課讓我建立起女權主義思想,而是課堂上同學和老師交流的狀態,從身邊例子、新聞去毫不避諱地探討性和女性。不僅限於課本,每堂課它將會把課堂內容和電影、書籍相串聯後去解讀,比如《第二性》、《女權辯護》、《被嫌棄松子的一生》、《穆赫蘭道》等等。並且許多文本或是電影的解讀都會與「性」掛鉤,十分不一樣的是,大家可以無所顧忌的、公開的、自由的、不避諱的去討論一些關於性的詞彙、行爲、畫面、 話題一系列的東西。我覺得並不是說課程的要求或標準導致的這樣不同的氛圍,只有願意談,這堂課纔有其存在的意義,所以這應該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思想氛圍,我們應該去談。
2019.6.20 星期五 多雲轉晴
今天我終於解放了。經歷了十天不休不眠ddl的追趕,全部課程任務結束。回想這學期的九門課,每門課都有新的體驗和新的思考。其實覺得前期一週選課時學生自己聽課要授權碼的方式挺好的,學生可以根據興趣、老師講課的方式、是否符合學生要發展的專業方向去選擇課程,每學期這樣子相信不會有那麼多學生說他的大學讀的沒意義了吧。
很多課留下了不期而遇的記憶,《應用攝影》課上,選的攝影課不是數碼攝影而是中片幅膠片機攝影課,更意外的是拍出來的膠捲是自己沖洗,體驗了在暗房裡用顯影劑和定影液通過沖洗、晾乾後顯影沖洗膠捲的過程。
《雜誌編輯》課上,爲了一本校園志在白板上報了三四十個選題,像是報社裡每週例行的選題會。爲了選題跑到淡水坐淡海輕軌,採訪老店吃到了50年代的枝仔冰。還是爲了選題跑了臺大臺科臺師附近大大小小的咖啡店,最後組員選擇的居然是離家最近的一家。最終雜誌出爐後,還被選爲封面文章之一。這是我選的課裡唯一一堂臺科的課,沒選錯,因爲臺科的飯也太好吃了。
《圖文傳播技術》課上,去參觀公視,那段時間《我們與惡的距離》正火爆,公視的走道、電梯、牆上貼了很多相關的海報。同班同學在報名公視實習記者時,我也湊了湊熱鬧,填了個郵箱。結果七月份的時候,我收到了封公視的郵件,連忙回覆了句:我是交換生,已回大陸。
《廣告學》課上,從李奧貝納到奧美再到電通,去了一堆4A對廣告熱情倍增,結果還是被現實打敗了。期中介紹廣告的時候,我報告的片子選了《啥是佩奇》,同學們被那濃重的河南方言惹笑了。因爲太喜歡「滿漢大餐」泡麪,小組的期末廣告就做了滿漢大餐的企畫行銷,在網吧拍了半天,結果因爲各種拍攝失誤我吃了兩盒滿漢大餐。
這學期名字最長的一門課《近代歐洲插畫裡的中國圖像》,相較於其他課也是所有課裡理論性較強的一門課,涉及到很多相關圖像學的專業知識以及近代歐洲與中國的歷史背景。有趣的是這堂課的報告,期中報告我們選的是歌劇《圖蘭朵》,租了華麗的服裝和組員演繹這個以西方視角來講述東方公主的故事。期末報告探討的是《趙氏孤兒》在英法德俄的傳播與重構,沒做報告前我真實的只認識中版的《趙氏孤兒》,報告完,才理解到在近代(網路通信不發達的時代)一個創作或是一個文本在毫無防備後跨文化的傳播會出現什麼現象?只會按照異文化的思想偏頗化,巨差化甚至還帶有幾分趣味化。
5.
《看見臺灣》
2019初看的這部紀錄片,是我所看不見的臺灣。起初以爲這片子和《航拍中國》是同個類型的,結果,把開頭的風景過一遍之後,配樂的風格變了,低沉憂愁,透露着不安。
吳念真的旁白,以低沉而真實的聲音更顯得句句誅心。原來所有的城市發展進程是一樣的,以犧牲環境爲代價,砍伐樹木、水土流失、地下水過度抽取造成的陸地下陷等等,這些在地理課本里出現過的字眼,都化成一個個航拍畫面。
其中,最爲震撼的,一個是人造海岸線的事,在基隆海岸、宜蘭龜山島的時候我都有看到一個個形狀相似的石頭堆砌着,當時便有些疑惑,《看見臺灣》裡把它叫作消波塊。對於一個島,海岸線很是重要,結果臺灣的海岸線大部分變成了水泥,難以抵禦來自大海的驚濤駭浪。「人們建築了一道城牆,把自己與海洋隔開。」
另一個是阿里山,作爲臺灣的知名旅遊景點,幾乎每個旅遊廣告都會出現它。可阿里山每天熙熙攘攘的竹山車站背後存在着大範圍的土石崩塌,「有的人不知道,有的人裝作不知道。與其說是觀光,不如說是冒險」。
預計2019年《看見臺灣II》會上映。可17年時,齊柏林在花蓮的拍攝工作中墜機罹難。這樣和柴靜《穹頂之下》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片子,未能看到第二部真的有些遺憾,這種感覺和看完片子後的感覺一樣沉重。
6. Macau 迷宮(我寫了另一篇文章記錄澳門記憶)
7. Hilla school 支教
很久之前和朋友聊起支教的事情,她認爲這似乎是件很殘忍的事情。每次短期支教頻繁的人員更換可能一定程度上造成的離別對孩子的傷害?怎麼說呢?以樂觀主義的心態來講,或許更不捨是志願者,可能孩子們會更加期待的是下一個志願者是什麼樣的人?來自哪裡?會帶來什麼?支教者更需要去傳遞自我意識,而非一味地自我感動。
第一次一個人出國,第一次英文支教從大馬開始。Hilla school是一所難民學校,學生大概有200多人,主要是來自阿富汗的難民,還有其他巴基斯坦、緬甸等。正值暑假,趕上了學校一年一度的Peace Camp,這次Camp主要是由一羣韓國的有心人士來組織策劃的。
這次Camp的主題是「Dream」,屬於一次和國外孩子走心的交流。每天不同音色的「teacher teacher teacher...」在耳邊縈繞,活潑搗亂之餘孩子們在每個環節表達着他們稚嫩的夢想和想法。他們會因爲找不到一盒彩筆大哭,因爲比賽的輸贏爭論不休,因爲寫不出自己的夢想悶悶不樂,因爲純粹而幼稚的情感小男孩給小女孩送stick。想來,我以前也經歷過,這些恐怕就是屬於這個年紀最真實的情感了吧!
看着這樣一羣不同性格來自不同地方的人,因爲相同的目的聚集在一起,相互熟悉,朝夕相處,直到最後離開,這樣的過程重溫起來懷念又溫馨。
8. 浪中島 泡海水
自然、柔軟、果凍色是對浪中的第一印象。
前往小島時,坐着一艘漂浮不定的快艇,風浪大時一臉一身的海水。在島上的日子,睡到自然醒,蓬頭垢面對着大海吃早餐、吃午餐、吃宵夜。
進食後一頭浸入海水,開始一堆有趣的島上活動,浮潛,深潛,出海跳島,熱浪島看珊瑚,停泊島看海龜。海邊有延向海中央的木板棧橋,橋底下有個形似蛋糕的大珊瑚礁,不時還能看到小魚風暴。
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日落和星空了。sunset bar的駐唱歌聲迴盪在整個小島,晚上赤腳走沙灘,走累躺在木板上、吊牀上,對着星空漫談。小島似乎有種魔力能夠召喚出屬於人最真實最難得的放空的狀態。在這種狀態裡,似乎一切都有了味道,比如啤酒味的星空、奶糖味的海灘以及果凍味的海浪。
9. 合照記憶
人是羣居的動物,很容易會接受周圍人的暗示。於是就這樣,人慢慢有了很多朋友,陌生的朋友和親密的朋友。這是我在外半年和獨自去了一些地方後感觸最深的一點。
本來沒有本篇碎碎唸的。爲什麼寫呢?最近疫情,不同時期收到了來自2019年認識的外國朋友的關心和慰問。當時挺驚訝的,並不是交情多深或僅僅只是相處一週、幾個月的飯友和同學。
所以想要回過頭來看看2019,經歷了什麼?又認識了什麼?
在10年代末,我收到了一個評價「黏液質人格」。
記得以前有朋友告訴我,你很像《瘋狂動物城》裡的樹懶,原因或許在這。似乎這是一個點醒我的評價,到了這個年齡一直在自我認知裡徘徊,自己到底喜歡的是什麼?完全問不出答案。在我身上,好難找到「有勁」的感覺,只是軟綿綿、黏糊糊的狀態。我一直很放空很安逸地處在這個狀態裡,但到了一些特殊時期還是意識到需要時間來摸索屬於自己的步調的必要性。
保持思考,保持好奇,想到什麼就去做什麼的行動力很重要也很需要。
2020年以這種鞭炮般的轟炸姿態開始了。
真正的春天什麼時候如約而至?(李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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