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站「腰」難存

成立十四年後,B站終於躋身“日活過億俱樂部”。

B站財報顯示,2023年三季度,B站DAU(日活躍用戶)達到1.03億,首度過億;MAU(月活躍用戶)增至3.41億,同樣創下歷史新高;其中,DAU在MAU中的佔比提升至30.2%。

但在用戶量、互動率等數據創新高的背後,B站正面臨多重難題。

一方面,B站過去最核心的移動遊戲收入,三季度同比下滑33%至9.92億元。摩根士丹利的研報更是預測到,B站現有遊戲流水將同比跌超10%,且情況或在明年持續。

另一方面,B站三季度營收58.1億元,但同比基本與2022年持平(2022年三季度營收57.94億元)。B站營收規模將觸及天花板,這似乎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B站歷年總營收,圖源:海豚投研

在營收規模趨近天花板時,B站如何通過持續減虧以實現全面盈利?

今年三季度,B站淨虧損 13.4 億元,雖然同比上年收窄22%,但距離實現“2024年盈虧平衡”的目標僅剩五個季度,留給B站的時間並不多。

盈利壓力之下,B站的商業化依舊面臨源自內部生態和外部市場環境的雙重挑戰,當“隔壁的”內容社區小紅書開始“兩條腿走路”(直播帶貨+買手電商),B站的商業化雖然已經多點開花,但還沒有進入快車道。

直播帶貨難破局

雖然B站三季度的遊戲收入下滑,但這符合B站“去遊戲化”的整體戰略。從2018年一季度到今年三季度,B站移動遊戲收入佔總營收的比重從79.32%,一路下滑至約17%。

對於遊戲業務的未來,B站將繼續堅持“優中選優”,“未來會把資源集中在更有市場競爭力的遊戲項目上。”B站CEO陳睿表示。

遊戲業務之外,驅動B站營收增長的核心是廣告與增值業務(直播、付費會員等)。今年三季度,B站的增值服務收入同比增長17%至26億元,成爲該季收入貢獻最大板塊;廣告收入同比增長21%至16億元。

但這兩項核心業務也各有各的挑戰。

今年B站首度嘗試直播帶貨,“寶劍嫂”“鸚鵡梨”“雨說體育徐靜雨”等百大UP主紛紛在B站開啓直播帶貨首秀,甚至鸚鵡梨的首場直播帶貨GMV就超過3000萬元。

不過,鸚鵡梨在首場帶貨後,並未像小楊哥、李佳琦等頭部帶貨主播一樣接續連播,甚至都沒有參加B站的雙十一檔期,她的第二場B站直播帶貨放在了首秀的四個月後。

鸚鵡梨的表現,似乎也暴露出B站直播帶貨存在的問題。

無法穩定持續連播背後,UP主選品團隊的專業度、執行力,品牌商的參與意願等都是變量因素,而兩場直播間隔四個月,可見UP主團隊和品牌商都有各自的原因。

問題不止於此。

今年8月,B站UP主“大漠叔叔”開啓直播帶貨首秀,但用戶在直播間購買的椰子、木瓜和大閘蟹等生鮮產品,在到貨後頻髮質量問題,比如木瓜以次充好、椰子汁水少且發酸。

雖然大漠叔叔後續親自發佈道歉聲明,並承諾“只要反映問題發圖,就退貨補貨”,但這暴露出部分UP主團隊在電商供應鏈環節的專業度、成熟度不足。

相比於視頻創作和廣告商單的發佈,電商供應鏈的複雜度更高,涉及品控、選品定價、物流發貨等多個環節,一旦UP主對供應鏈中間環節的把控有所疏漏,勢必會影響消費者口碑。

除供應鏈問題外,B站的用戶及流量生態,以及UP主自身的商業影響力,更是影響品牌商供給意願和定價的關鍵因素。

一位戶外區UP主分析認爲,B站不像點淘,沒有給直播帶貨開放專門的流量入口;B站又不像抖音、快手,通過豎屏呈現爲直播帶貨開放更多公域流量,B站的直播帶貨更多集中於對私域用戶購買力的深耕。

據Analysys International的統計顯示,B站有超過55%的觀衆不滿24歲,UP主的粉絲大多爲學生羣體,購買力有限。

同時,由於B站目前在電商領域採取“大開環”戰略,向淘寶、京東、拼多多等電商平臺開放外鏈,這也限制了頭部UP主的議價空間。

種種因素影響下,大部分UP主很難爲粉絲提供更具質價比的商品。

B站UP主“峰哥亡命天涯”曾在一次直播中調侃稱,帶貨團隊的同事在設計某款產品的海報時,直接寫明“原價29.9元,峰哥直播間價格29.9元”,這讓該UP主感覺“哭笑不得”。

略帶戲謔的海報設計背後,這也是部分B站帶貨UP主的無奈。

直播帶貨之外,B站的自營電商業務也是持續低迷。今年一季度到三季度,B站電商及其他(現稱IP衍生品及其他)業務收入分別爲5.10億、5.39億、5.8億元,分別同比下降15%、10%、23%。

東邊不亮西邊亮,雖然自營電商業務進展不力,淘天、京東等電商平臺卻是B站最重要的廣告主。

據《晚點LatePost》,今年4月,淘天集團總裁戴珊帶隊拜訪B站,最終決定5倍以上加大在B站的廣告投放金額;另據B站官方數據,今年雙11期間,與拼多多合作的UP主數量同比增長超140%。

在第三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B站COO李旎還透露,本季度電商廣告收入依舊實現超90%的同比增長。

不過,B站的廣告業務看似“欣欣向榮”,但同樣暗流洶涌。

內容生態“馬太效應”

今年4月起,一批頭部UP主官宣在B站停更,其中不乏“我是怪異君”“靠臉吃飯的徐大王”等百萬粉絲的創作者。

有分析人士認爲,由於今年年初B站的創作收益下調,疊加今年廣告業依然不景氣,商單向粉絲量更大或粉絲基礎更深厚的UP主集中,大量多平臺運營的腰部UP主便選擇離開,把時間精力集中在商業收益更高的其他平臺。

2021年克勞銳發佈的一篇報告顯示,B站粉絲20-80萬的UP主佔比達到71.3%。這批腰部UP主在B站創作大量內容,也是保證B站生態活躍度的基礎。

但多數腰部UP主的現實卻是:在B站更新內容,在其它平臺賺錢。

有媒體報道指出,一位50萬粉絲的UP主表示,基本是靠抖音的收益“養”B站;另一位曾被B站寫進財報PPT的時尚類UP主,卻在小紅書開啓了直播帶貨。

整體來看,直播、廣告幾乎是UP主從內容平臺創收的唯二途徑,而對於一部分團隊化運營、不做直播的UP主頻道而言,廣告就是創作者支撐發展的核心收入,創作激勵僅僅是補充收益。

以海外平臺爲例,由於支持創作者添加片頭或片中廣告,Youtube去年的廣告收入高達292.4億美元,數倍於B站的廣告收入。

差距源於各方面的不同,比如國內用戶對內容創作的付費意識不足,B站的ARPPU(單個付費用戶月均收入)也從2017年的164元下滑至2021年的44元。

最關鍵的,Youtube與B站的用戶生態有着本質區別,前者的用戶羣體更寬泛,但B站的底層是二次元內容,因此年輕用戶居多,他們表達欲強且表達本身更有對立性。

今年6月,UP主“寶劍嫂”高調官宣B站直播首秀,多方預熱之下,有不好用戶質疑UP主帶貨是“割韭菜”,而寶劍嫂在直播首秀取得2800萬元GMV,選擇暫停直播帶貨。

表達欲強的用戶確實讓B站的內容生態更活躍,卻也引發不少爭議,甚至影響廣告主的選擇。

一名B站廣告服務商向媒體表示,由於平臺上一小部分用戶的表達欲特別強烈,廣告主需要能夠承受有可能的負面評價。

相關數據顯示,B站的廣告加載率長期維持在5%左右,相比之下在頭部短視頻平臺,這個數字已經超過10%。

甚至平臺也缺乏對廣告內容與廣告主的高效運營和服務。2021年年初,B站推出一款豎屏信息流產品“Story Mode”,這原本可以有效提升B站的廣告加載率,但自2022年下半年以來,B站運營部門一直在調控和清理Story Mode中的劣質內容。

痛則變,B站的廣告業務不得不變。

2021年年中,B站便調整了廣告業務的組織架構,原先主站商業中心對接廣告主、代理商的部門併入營銷中心,剩餘部分併入已有的商業化中臺體系,讓廣告業務的前、中臺劃分更加明晰。

此外,爲吸引更多元的廣告主,B站近兩年百大UP主的評選範圍更廣,粉絲不到百萬的垂類UP,以及入駐不到一年的新人UP主都有可能獲選,從而爲腰部UP主的商業價值進行背書。

但,腰部UP主的商業化依然艱難。

壓力來自多個方面,當下國內廣告行業持續低迷,自媒體創作者們還在“大浪淘沙”;從平臺內部來看,高淨值的廣告商單繼續向頭部UP主傾斜;在外部,抖音、小紅書等內容平臺也在分食利益,廣告行業還將是“粥多僧少”的局面。

國內在線廣告行業變化,圖源:海豚投研

尤其是,並非所有UP主都適合直播帶貨,更難以從帶貨業務中賺取穩定收益,腰部UP主又如何可持續發展?

不同去中心化的內容平臺,B站作爲互動更活躍的內容社區,更歡迎中小UP主創作優質內容,並有機會躋身百大UP主的行列。

但內容社區的商業生態如何留住腰部UP主?這或許是B站要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