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當年如果去了馬刺,倫納德會爲他留隊,然後兩人一起拿總冠軍嗎?

2017年休賽期到來以前,保羅給馬刺帶了個話:收拾收拾薪金空間吧,我想去你們那。

馬刺做了一些努力,但沒有球隊願意接米爾斯和加索爾,他們也不想提早處理帕克,等到夏天完結的時候,馬刺用他們標誌性的黑色幽默簽下個另保羅,穿3號,後來這位布蘭登-保羅來了CBA。

那時候馬刺隊裡有阿爾德里奇,以及剛剛季後賽傷退的倫納德。若是他們能騰出來3500萬,足以湊出個相當漂亮的陣容:這三位再加上凱爾-安德森、貝爾坦斯丹尼-格林、魯迪-蓋伊,板凳席上還有打完一年的德章泰-穆雷新秀德里克-懷特,一夜之間換新天的賬面名單,確實令人歆羨。

從這個角度上看,保羅的眼睛絕對是最毒的。

不過計劃仍然趕不上變化,於是保羅的第二次換隊,也選的是Plan B。火箭和馬刺一樣也騰不出那麼多薪金空間,但他們多得是籌碼可以交換:最終火箭送出了貝弗利、板凳席上的路易斯-威廉姆斯和哈雷爾,還有德克爾和未來首輪,爲了配平交易,火箭到處去購買無保障底薪,最後勉強夠上了薪金規則裡配平的最小值。

而這種買硬幣換整錢的辦法,還是保羅主動提議的。

當然也包括了一年後頂薪續約的口頭協議:從他2013年上任球員工會主席,兩年後新版勞資協議將36歲規則改到38歲之後,這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保羅是個極爲乖覺的人物,從進入聯盟以後,他就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2009年新秀達倫-科裡森趁着保羅受傷首發砍下18.8+9.1,一度傳出交易保羅的流言。而保羅立刻要求管理層免談,科裡森隨後走人;當黃蜂老闆爲了省錢送掉錢德勒和佩賈的時候,保羅果斷提出離隊申請,就連湖人的交易突發取消,保羅也迅速找好下家,堅持要去洛杉磯。

而當逢高入手的鮑爾默也意識到這支球隊上限已至時,保羅自然也明白。所以他給格里芬打了招呼,然後就開始尋找合適下家了。在他決定離開新奧爾良之後,效力球隊就徹底變成了工作單位,而保羅選單位的本事,可能古往今來都無可超越。

他對自己的球隊有着非常明確的訴求:能打擋拆的內線,可以接傳球投籃的鋒線,這是他賴以生存的保證,但剩下的則是遙遠的奢望:在那之前,他從未和真正強力的二三號位球員一起打球,他一直在孤獨支撐——至少在後場外線,這個說法是準確的。

於是這次他來到了哈登身邊,這是一個在FIBA賽場打三號位,在NBA最頂級的二號位。兩個人原本應該擦出火花,就像他們在2012年奧運會上打出來的默契那樣。但保羅這次犯了一個巨大超級超級低級的失誤:在他來火箭的前一年,哈登已經改打控衛並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場均29.1分11.2助攻拿了聯盟助攻王,而且,他打的是得分助攻一把抓的超級持球人角色,Point Guard,不但要Guard,還要Point,而這種一號位,和保羅一直以來的理念是全然衝突的。

你可以把這作爲保羅生涯的一次挑戰,但這更多是爲了追逐冠軍而對領導權的妥協。後來保羅自己也說了,本來他以爲的搭檔形式是他去負責梳理進攻,節省哈登體力,然後在需要的時候再讓哈登接管。但事與願違的是,兩個人的想法都出了點偏差:哈登不再習慣打無球,而保羅也低估了他對自己的得分要求,至少在很多的關鍵時刻,兩個人都想着把球拿在手裡。

所以保羅2018年最後兩場的傷退,是巨大的遺憾,但另一個角度說也是一個契機。他和哈登,乃至火箭的管理層都以爲,只要雙方能夠合理讓步,以他兩人的情商籃球智商,足以解決一切場上問題。事實上,兩個人也確實足夠職業,他們場下從來都是兩路人,場上風格也完全不搭,但爲了球隊,他們都在做着犧牲。只不過34歲的保羅,看起來不像是配得上4000萬年薪的那個。

特別是在同樣拿着4000萬的哈登身邊。

一時間,保羅招致了整個互聯網上的籃球世界的嘲諷和批判。情況遠甚於那場慘敗和在快船的被逆轉。確實。58分那場畢竟只是一場球和一個梗,但1.6億卻是實打實,要持續未來4年的。於是不滿的聲音最後變成了集體性的討伐,關於保羅的代名詞徹底變成了4000萬,看衰式的下定義,最後匯成了深切的絕望,而這種絕望,甚至不都是火箭球迷所感嘆的。

第二年,哈登和保羅的相處很不愉快,傷愈歸隊的保羅身體機能肉眼可見的下滑,看起來幾乎是要無可救藥了。而哈登也根本不需要在後場擺上一個要搶着運10秒球的老傢伙了。於是保羅被送去了雷霆,這也是他整個生涯唯一一次無法掌握自己去向的交易。幸好這裡也算主場:因爲卡特里娜颶風淹了新奧爾良的球館俄克拉荷馬在保羅生涯的前兩年曾經客串過黃蜂的主場,這裡都是他的球迷,在送走維斯布魯克之後,迎回一個“自己人”,算得上是最好的結果。

保羅也說過,他最感謝的是俄城球迷的寬容,他們對球員沒有刻薄的要求,只有全然無私的愛。這種寬容最終讓保羅體會到了重新執掌一支青年軍的快樂,他的身體彷彿也一下子回到了2005年,在場均19分的吉爾吉斯-亞歷山大身邊,保羅重新成爲了全明星,在芝加哥的聯合中心,他還空中接力,扣了一個。

就像他剛來雷霆和球隊說好的,如果未來有合適的去處,雷霆會幫他實現目標。這份寬容又讓保羅重新得到了主動:太陽是他自己選的,他喜歡蒙蒂,也喜歡布克。

人們預期的相反:雖然布克在太陽也要從二號位身兼一號位,常被拿來和哈登對照,但保羅清晰地看出區別:哈登只需要一個工具人搭檔,他自己纔是那個控衛;而布克則是一直趕鴨子上架,被迫要爲太陽糟糕的一號位引援背鍋。於是當太陽挖來盧比奧之後,布克在新帥蒙蒂的調教下,入選全明星,在奧蘭多的泡泡裡,打出了頂級的水準。布克性情謙遜,一直渴望導師,當他聽說有可能和保羅當隊友的時候,激動地跳了起來。

據布克自己說,在他8歲那年保羅進了聯盟,從此他就成了保羅的球迷。每一代保羅的球鞋從未落過,高中時也都穿着保羅的球鞋打球。16年後,24歲的布克站在了36歲的保羅身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夢想實現了一樣。起初他們沒想到能一路打到西部第二,過湖人,過爵士,過快船,每一輪都是不被看好的一方,但每一次當年輕人們產生膽怯和自我懷疑的時候,保羅都會篤定的告訴他們:怕什麼,你們配得上!

對年輕人來說,需要的也許只是一個鼓舞,一段振奮人心的聲音。但對保羅來說,困難遠比寥寥幾筆的報道要難得多。“控衛之神”只是江湖上給的名號,卻只會讓對手更竭盡全力,要從他身上打出聲望。而保羅自己記得更清楚,“這一路真瘋狂:第一輪系列賽我的肩膀神經受損,第二輪打完我新冠了。不但我自己着急,整個更衣室的年輕人們更着急。”

他和工會的防疫部分打交道,更清楚新冠帶來的侵擾:塔圖姆一度要隨身準備呼吸器,戈貝爾快一年了還聞不到氣味,而富尼耶說的是,他只要站在場內,就開始大汗淋漓,隨時都覺得要虛脫了。

保羅清楚,這場疾病,可能讓他再也回不到這賽季的巔峰水平了。隊友們更清楚,於是布克和艾頓,還有克勞德佩恩他們聚在一起,“我們想爲他贏下勝利。”

好在事情遠沒有想象中那麼糟,G6決戰,當第三節末快船打出10-0,將比分縮小到7分之後,保羅在79秒內連砍8分,“他投進後面那個三分球之後看了我一眼,”蒙蒂說,“那意思就是,‘教練,放寬心’。”

肩傷,新冠,還有手部韌帶部分撕裂,但保羅第三節12分,第四節19分。全場轟下41分。算上對掘金第四場拿下的37分,36歲的保羅超越了33歲的偶像喬丹,成爲了NBA歷史上連續兩輪收官戰都拿下35+的球員。

“他想抓住那個時刻,”克勞德說,“他太想要了,信念讓他走到這裡。”

“他用了16年,16年才走到這個舞臺上,他從出道開始就是精英,但用了足足16年才走到總決賽的舞臺上,他用自己的經歷告訴每一個人,爲某一個信念而戰是多麼榮耀的事情。”

“而我們想做的,就是幫助他再贏四場,他的偉大職業生涯,就差這一枚印章了。”

而保羅,則說了另一件事情。

他記得2018年在休斯敦,火箭的裝備經理把西部冠軍的T恤帽子帶到了勇士主場甲骨文中心,但他們沒能拿下其中一場,那兩場保羅都坐在板凳席上看完了比賽。

而在第六場之前,太陽的裝備經理傑伊-加斯帕給保羅發了短信:

“C,我拿到T恤和帽子了,你只管把自己的部分做好。”

“那就是我唯一想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