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聰慧向“左”，王鳳英向“右”

在波瀾壯闊的中國汽車工業裡，吉利和長城作爲兩家民營企業的佼佼者走出了兩條完全不一樣的路徑，這背後除了李書福、魏建軍兩位創始人的努力外，更加離不開安聰慧與王鳳英這樣的重量級元老的付出。

翻看二人履歷，巧合的是安聰慧與王鳳英同爲1970年出生，又在2003年不約而同地走向了集團總裁的核心領導崗位，成爲兩家汽車公司甚至民營企業發展史上的獨特印記。時過境遷，物換星移，當新時代來臨，兩人卻有着截然不同的歸宿。

從去年開始，在吉利汽車集團董事長、吉利汽車控股有限公司執行董事的後面，安聰慧又多了一個擡頭——極氪智能科技CEO，而原本吉利汽車集團CEO的位置留給了新人淦家閱。在新的時代浪潮下，極氪代表着吉利集團電動化、智能化、數字化、品牌高端化的前進方向和發展要求。

如同當年在一片野蠻生長中把吉利帶向正軌，此時的安聰慧無疑是接受了一個意義非凡的全新挑戰。

在另一邊，今年的3月份，長城汽車發佈公告稱，王鳳英就因工作需要申請辭去公司執行董事、副董事長及戰略及可持續發展委員會委員職務，將繼續在公司擔任總經理職務。在董事會層面接替王鳳英的趙國慶，按照慣例將出任長城汽車總經理，在外界眼中，二把手的更替也只是時間問題。

至此，曾經中國民營汽車企業最有話語權的兩位經理人不得不“同途殊歸”。

初試鶯啼

1991年，在安聰慧遇見吉利的5年前，此時的他還在學校學習，以一名前衛學生身份的安享雪月風花。而在河北保定，21歲的王鳳英已經開始見識到市場的多變與複雜。

此時也正是中國改革開放最艱難的時期，各式各樣的國營企業逐漸走向衰亡，市場經濟的呼聲愈發高漲。也就是在這迷茫與尋路的經濟騰飛的前夜，王鳳英來到了長城。

“國企裡論資排輩那麼嚴重，五年才能熬個副科長，機關裡面肯定也不能容忍我的個性張揚。”21歲的王鳳英在接受面試時這麼回答長城董事長魏建軍的提問。那時長城汽車剛成立一年，資產200萬元，虧損近80萬元，銷售部門只有十三個人。

當時的長城汽車剛開始並沒有自主研發生產汽車，而是以改裝輕型客車和輕型貨車的業務爲主。在魏建軍接受之後，情況剛剛有所好轉，可以說是百廢待興。王鳳英在僅被試用了2個月後，王鳳英就直接被任命爲營銷公司經理助理。

在1992年銷售總結會議上，原來的銷售人員還是堅持老想法：先發貨，賣出後再收貨款。而剛進公司不久的王鳳英敢爲人先，向當時蓬勃發展的家電行業學習，提出發車後就回收貨款，大幅度減少了公司資金鍊的壓力。這樣的舉措激起了老一輩銷售人員的質疑，而王鳳英則據理力爭，這一切都被魏建軍看在眼裡。

事實上，在東方風來滿眼春的當下，“要敢冒風險，敢爲人先，走前人沒有走過的路”成爲了很多人取得突破性成果的箴言。

一年之後，公司效益證明王鳳英的能力，22歲的她直接升任營銷公司總經理，主管長城的整個銷售。與當時那個“5年熬個副科長”的想法完全不同，王鳳英在長城汽車初露鋒芒。

而這樣的任命引來很多異議，魏建軍力排衆議：“大家都沒好的銷售方法，又急需找到一條出路，爲什麼不相信一個富有闖勁的年輕人呢？”

事實證明，王鳳英確實沒有辜負魏建軍的期望。當時的中國，汽車營銷理念還沒多少成功經驗，王鳳英則另闢蹊徑，跟家電企業學習終端控制法，把4S店直接控制在企業手中，自己監管銷售和價格，顛覆了傳統的4S店銷售模式。

在之後的幾年裡，力求突破更主流的轎車市場，長城汽車也在1993年順利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款轎車產品。儼然，年輕富有進取精神的王鳳英在90%都是男性員工的長城汽車獨樹一幟。就在她帶領着長城汽車大刀寬斧向前邁進的同時，安聰慧以大學畢業生的身份，遇見了當時正野蠻生長的吉利。

雙向奔赴

“放牛娃”李書福在風雲（參數丨圖片）激盪的“90年代”見慣了也震驚於知識是如何改變命運的，在大學中設立了不少的獎學金，只爲有機會把這些象牙塔裡的佼佼者招入麾下。安聰慧就是其中之一。

另一邊，下海經商的熱浪也早已將大學生從體制內的格局牽扯出來，在安聰慧見到李書福廠裡多達3000多號員工之時，當即決定留下。而李書福對於這位從大學時就開始關注的年輕人也格外器重。

根據安聰慧自己的專業和意願，他先是在審計處熟悉了一下工作。短短几個月後，就被李書福委以重任，安排到臨海造一個摩托車廠。但剛剛初露社會的安聰慧並不知道，他的摩托車廠其實要跟汽車結緣。在瞭解到，李書福想要暗度陳倉之後，安聰慧顯得格外驚訝，更不用說和他搭檔的掛名總指揮是當時的市長。

如果說最早的機會王鳳英是全憑自己一手創造，那麼對於安聰慧而言，他則是遇見了一個伯樂。

但在驚訝之餘，他也表現出了一個90年代大學生的優秀素質。沒有汽車基礎的安聰慧，完全從零開始、邊學邊幹。除了紮根廠區外，還跑到全國各地的汽車公司到處偷師學藝，“託朋友，找關係，有時候還喬裝打扮一下，去看夏利、一汽，然後偷偷拍照。”於是，就有了後來拆奔馳造奔馳，“一張沙發加四個輪子”的故事。

在後來同事的評價裡也可以看到安聰慧的努力，“儘管非技術專業出身，但他對產品理解非常透徹，甚至比專業人士還專業。與其他產品經理不同的是，除過硬的專業技術外，他對產品的認知還延伸到市場需求層面，這其實是很難結合的兩個維度。”

不得不說，與創造機會相比，把握機會也同樣重要。

第二年，在一次閒聊中，李書福瞭解到四川德陽有一家國有車廠瀕臨破產，當即投入數千萬將其收購。隨後，吉利正式宣佈投資5億元，進軍汽車產業，經濟管理出身的安聰慧也無疑也參與了此次的收購。

在之後漫長的關於國營與民營、市場與市場的較量下，2002年11月初，在中國入世後不久，吉利終於如願拿到轎車的生產許可證，成爲了國內首家民營車企。此時，長城汽車也在皮卡市場大獲成功，迅速成爲了購車者的首選並且順利出口至海外市場。

同年，依託自己成熟的皮卡生產技術，在皮卡的基礎之上推出了首款SUV車型“長城賽弗”，開啓了中國SUV領導者的冠軍之路。

雙雄異路

在長城與吉利同時走向正規之際，安聰慧與王鳳英也迎來了屬於自己的華麗轉身。2003年，王鳳英出任長城汽車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同年12月，安聰慧擔任浙江吉利控股集團有限公司董事、總裁及浙江吉利汽車有限公司總經理。

兩人雙雙加冕中國最大的兩家民營汽車企業“二把手”。也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吉利與長城伴隨着中國汽車產業的騰飛，逐漸走向金字塔頂。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詳，但在外界眼中，二人釋放出的信息並不如魏建軍和李書福那麼豐富多彩。

只知道，身爲工作狂的王鳳英在工作之餘熱愛手工，是個不錯的裁縫，生活節儉的她開了很長時間的長城酷熊，偶爾做做衣服。而同樣勤勉的安聰慧常與一線接觸緊密，低調穩重，特別務實。

當時間進入到2021年，知天命的兩人卻意外走向了不一樣的歸途。有人把這個歸咎於吉利與長城南北兩個不同的企業文化，還有人表示這是男女職業經理人差異的無盡唏噓。但事實怎樣，也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當年，王鳳英與魏建軍合力將負債累累的長城汽車推向港股和A股，其不僅未持長城汽車任何股權，甚至還要在長城汽車業績下滑時，魏建軍自罰年薪300萬元的基礎上，跟着自罰年薪200萬元。

2019年，長城汽車發佈股權激勵，授予對象近兩千人，其中王鳳英獲330萬股，市值約2805萬元。不過王鳳英想要拿到這筆錢需通過未來三年銷量與淨利潤的雙重考覈。據瞭解，2019-2021年銷量考覈目標分別爲107萬、115萬、125萬，淨利潤考覈目標分別爲42億、45億、50億元。

回過頭來看，這個考覈標準王鳳英並未通過。

與王鳳英形成對比的是在2019年4月安聰慧“期權到期行權”，減持1070萬股，總價值約1.77億港元。從這些方面來看，爲長城汽車工作30年、並且躋身全球女性商業領袖的王鳳英相差甚遠。

10年前，王鳳英就曾接受採訪說道，“長城就像自己的家一樣，你做任何事兒都是無怨無悔的。”彼時的她還是長城汽車的總裁，10年後，不知逐漸退到幕後的王鳳英是否還有此心態。

歲月如大江奔流，過去的之前還有着更久的過去，未來之後還有更遠的未來。而始終不變的，是一代又一代的王鳳英與安聰慧們，在流動的時間裡，創造着屬於他們的永恆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