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終會成爲半導體產業拐點

1995年，英偉達的第一款芯片NV1四處碰壁，公司只剩下30天的週轉資金。2024年，英偉達的Blackwell GPU供不應求，公司總市值突破3.6萬億美元。

同樣是1995年，英特爾在全球PC處理器市場佔比超過75%，確立了在個人電腦市場的領導地位。回到2024年，英特爾股價自今年以來暴跌近60%，市值跌至800多億美元，這是英特爾三十年來首次跌破千億美元大關。

兩大半導體巨頭的市值變化，正是現在的半導體格局的縮影。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人往往會高估一年時間發生的變化，但低估五年時間發生的變化。”回過頭來看，2024年半導體產業一整年的變化，卻比起前五年加起來還要大。

2024年，將是半導體產業的拐點。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作爲產業的一種，半導體產業也離不開能給表徵產業的基本特徵：分工、產品、服務。而計算機、芯片這種產品，則離不開其背後的科學。產業和科學是相互依存的關係，甚至於在 19 世紀 70 年代之前，產業顯然是依存於科學的。（之後西利曼事件的爭議則是科學與產業之間關係的分水嶺）

今年半導體產業的巨大變化，是技術（科學）、政策、市場三方明爭暗鬥的結果。

01半導體企業的鉅變

2024年有很多刺激業內人士神經的消息。

首當其衝的還是不斷暴漲的英偉達市值。微軟和蘋果坐穩全球前二市值最高的公司是從2010年開始，雖然兩者自10多年前就在“美股一哥”的排名上開始來回“糾纏”，但也沒有再換過別人。

當地時間 2024 年 6 月 18 日收盤，英偉達股價上漲 3.51%，報 135.58 美元，總市值達 3.335 萬億美元，一舉超過了微軟和蘋果，成爲全球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

這是影響全球的變化，諸如2011 年 8 月，蘋果公司首次戰勝埃克森美孚奪得世界市值最大公司頭銜，這也是科技公司戰勝傳統石油公司的標誌性時刻。而英偉達成爲全球第一市值的公司，則是代表着科技行業發展重心的轉變。以蘋果爲代表的消費電子、軟件等傳統領域，在過去引領了一個時代，而英偉達的第一，則意味着科技行業的發展重心正加速向AI領域轉移。

此外，在今年11月8日，英偉達替代英特爾成爲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的成分股。標普全球表示，成分股調整是爲了確保指數擁有更具代表性的半導體敞口。實際上，這也是一個佐證：AI真正走向了商業化賽道，AI對於半導體行業的影響越來越大。

2024年半導體行業裡，除了不斷提高的上限，也有不斷刷新的下限。

半導體行業有兩大龍頭，說出來可以說路邊小兒都知道：英特爾、三星。自1992年，英特爾就已經是世界第一大半導體廠商，並且此後的25年中一直穩坐龍頭。雖然2017年三星的芯片業務首次超越英特爾，但再怎麼說，也是在不斷搶奪龍頭地位的存在。

今年的兩大芯片巨頭，似乎是陷入了“沼澤”，不斷掙扎。

正如前文所述，英特爾市值下跌，這是因爲英特爾不斷虧損的業績。今年2季度，英特爾虧損達到了16億美元，遠高於上季度虧損的4.37億美元。而最新的三季度財報，則公佈了其56年曆史上最大的季度虧損——166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182億元）。

三星在2024年同樣處於艱難境地。10月，三星公佈了第三季度營業利潤約爲 9.1 萬億韓元，低於此前市場預期的 11.5 萬億韓元。

三星電子設備解決方案部門負責人全永鉉（Jeon Young-hyun）還就此發表了道歉聲明，表示公司的業績不如市場預期，引發了人們對公司基本技術競爭力和未來的憂慮，作爲領導公司經營的高層會負起責任。（韓國連日本道歉那套也學過來了）

同樣，股市反映了公司的情況，三星股價在當地時間11月14日，一度下跌2.45%至51700韓元，這是2020年6月24日以來的最低點。以這種態勢發展下去，今年全年的三星股價，將會是逾20年表現最差的一年。

02歐洲的“頹廢”

2024年變化的不只是顯性的企業排名，還有地區變化。

在半導體產業受到全球政府關注的情況下，有一個地區的半導體今年全年都在下降——歐洲。可能很多人沒有注意，但WSTS的數據不會騙人。

請輸入圖來源：WSTS 半導體產業縱橫製表說

我們統計了WSTS自今年1月起公佈的芯片銷售額，截至目前，歐洲全年芯片銷售額同比都是負數。當然，還有日本，不過日本在8、9月同比略微回正。

歐洲半導體產業在2024 年陷入了疲軟狀態。歐洲半導體“三巨頭”：英飛凌、意法半導體、恩智浦，營收都不太好。

英飛凌營收在三季度達到 37.02 億歐元，同比下降9%。目前，英飛凌已下調了 2024 年的業績展望，將今年的營收預期調至 155 億至 165 億歐元，低於此前 165 億至 175 億歐元的預期。意法半導體三季度淨營收爲 32.5 億美元，同比下降26.6%。恩智浦營收同比下降 5.4% 至 32.5 億美元，略低於分析師預期的 32.6 億美元。

現今，歐洲的汽車、工業市場都已經出現了負增長的情況。從更具體的層面去觀察，光電子和分立器件的表現不盡如人意，MCU 市場呈現出萎縮態勢且出現了負增長，模擬市場也經歷了長達 17 個月的連續負增長。按照市場機構 Future Horizons 的預測，2025 年歐洲半導體市場只會有 8% 的增長幅度。

03追根溯源

世界唯一不變的就是變化本身。今年半導體產業內，之所以發生瞭如此多的變化，我們追根溯源看看政策、市場、技術。

政策對於產業的影響之大不言而喻，政策層面，美國、歐洲、日本、韓國、越南都在這兩年前後發佈了半導體相關的政策。但從現在來看，美國、歐洲的《芯片法案》，最後落實的不大。

到目前，美國芯片法案520億美元補貼目前已發放一半以上，大概爲26個項目撥款超過350億美元。但是資金似乎遲遲不到位，英特爾一直在抱怨“兩年了，一分錢都沒見到。”

美國的《芯片法案》更是在特朗普明年上臺之後搖搖欲墜。因爲特朗普是對於《芯片法案》的態度是持反對的。在接受媒體採訪時特朗普直言：“太糟糕了。”歐盟的《歐洲芯片法案》更是沒有水花。2022年提出的，現在在歐洲建廠的卻不多，英特爾的項目甚至沒有開動。

但是要注意到，《芯片法案》發揮了一個“空手套白狼”的作用。英特爾、臺積電、三星、美光、格芯、Amkor等因爲《芯片法案》的補助，已經在美國的不同地區建設工廠。即使後期資金補助時間拉長，或者甚至資金補助取消，已經建設了一半的晶圓廠會變成“爛尾樓”嗎？恐怕不見得。可以說對於半導體企業來說，在美國建廠這件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雖然《芯片法案》落實得不算到位，並且特朗普持否認態度，但對於先進製造業迴流美國這件事，特朗普肯定是沒話說的。

這也就是爲什麼我們在看英特爾的時候，又認爲英特爾不會如此糟糕。雖然英特爾一直被唱衰，但是我們不能拋開一切，只從一個切面觀察這家企業。我們不能忽略，英特爾其實在地緣政治舞臺上發揮着重要的作用，而且也是美國政府的半導體產業和外交策略的籌碼之一。

在看英特爾前景的時候，我們不能忽略美國戰略和地緣政治的元素。現在半導體產業佔據了重要的戰略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先不管能不能到極致的3nm工藝，但全球範圍內，能夠製造先進工藝芯片的企業就三家：臺積電、英特爾、三星。

美國的《芯片法案》還是有很大一部分的計劃，是流向英特爾亞利桑那州建設兩座大型工廠，以及在俄亥俄州建造另外兩座工廠等項目。

所以，英特爾的未來，還是充滿看點的。也不能直接就認爲會“一衰到底”。

市場

爲什麼最近幾年國內也開始喊“內卷”？因爲科技創新的速度變慢了，加上三年疫情影響，在各種壓力之下，中國的經濟發展速度也隨之變慢，“內卷”也就來了。

“第二曲線”理論認爲，產業發展有生命週期，任何一條增長曲線都是先升後降的拋物線，實現持續增長的秘密是在拐點出現之前開始一條新的增長曲線，從而形成新舊動能梯次接續、不斷改善提高的發展態勢。

我們現在正處在上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的蕭條期，要想讓經濟再次繁榮，就要引爆新一輪的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這是週期帶來的拐點。

新一輪的爆點無疑是在AI上，這也是很多業內人士的共識了。AI帶來的是市場的新增長點，很多技術掩埋在AI之下。

技術

AI之上，我們要看到的是技術發展。

這次AI能夠爆發，毫無疑問是技術帶動的。GenAI的出現，醞釀了很久。而這次AI的爆發，又帶動了其他原本正在醞釀的技術。

第一個具有代表性的是：臺積電的先進封裝工藝，CoWoS。

目前半導體最受關注的兩個產品：GPU、HBM，這兩個產品都要靠着先進的工藝才能生產。而臺積電的CoWoS封裝還在其中發揮着非常關鍵的作用，以至於有人開始戲稱“臺積電將是全球第一的封測廠。”在這裡，原本屬於後道工藝的封測已經出現了明顯前道化的趨勢。

並且，在 HBM 供應商不斷提高堆疊密度的進程中，對於未來的第五代 HBM（即 HBM4）和邏輯層之間的互聯事宜，將由存儲大廠與代工廠聯合完成。按照 SK 海力士的說法，HBM4 會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以往業界把 DRAM 視作 “通用芯片” 的這種認知，使其搖身一變成爲一種定製化的存儲特殊工藝芯片。在此過程中，相關的技術訣竅（know-how）將由代工廠和存儲原廠共同來擔負，這也是臺積電今年宣稱的“代工2.0”計劃的題中之義。

第二個具有代表性的是：架構之爭，也就是x86和Arm、RISC-V之間的市場爭奪。

今年很明顯的一個趨勢，Arm架構芯片的市場佔有率在提升。前段時間的x86聯盟已經表態得很明顯了：正面剛。雖然乍一看是三大架構在市場方面的變化，可實際上是 CISC（複雜指令集） 和 RISC（精簡指令集） 這兩種芯片設計理念長達三十年的相互角逐。這種角逐本質上是計算機體系結構這門 “科學技術” 的發展在 “產業” 領域的延伸。

AI的出現，給這兩大設計理念，更多的應用場景。從目前來看RISC架構下的架構（Arm、RISC-V）確實是有先天的優勢，因爲具備AI天生需要的低功耗和高能效。這也意味着，Arm有一天真的有可能實現更高的市佔比，而這是在技術和市場的雙重推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