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自己的路？馬克宏在以哈問題上何以偏離歐盟立場

法國總統馬克宏。 歐新社

法國總統馬克宏的目標是，在恐怖組織哈瑪斯和以色列軍隊之間重新達成暫時休戰，然後再過渡到長期持久的停火。這是他上個週末短暫到訪迪拜參加COP28（全稱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28屆締約方會議，或稱第28節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時所提出的建議，但是這番話卻並未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哈瑪斯還在繼續向以色列發射火箭彈，以軍也將攻勢擴大到整個加薩地帶的哈瑪斯據點。哈瑪斯仍然關押着人質，加薩平民也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馬克宏對摧毀哈瑪斯的可行性提出質疑

這是馬克宏第一次公開對以色列的戰爭目標表示質疑。「徹底摧毀哈瑪斯，這究竟意味着什麼？真有人認爲這是可以做到的嗎？即使有可能，這場戰爭也恐怕要持續十年之久」，這位法國總統在迪拜講話時發問道。而耶路撒冷那邊很快給出了間接的答覆：以色列總理內唐亞胡表示，繼續推進在加薩地帶的地面攻勢是「徹底擊敗」哈瑪斯的唯一路徑。「我們會繼續致力於實現我們所有的戰爭目標」，他在以色列電視臺發表的講話中強調。

在迪拜與會期間，馬克宏要求以色列領導層「更精確地表述其意圖和最終目標」。上個週末，一名以色列總理的安全顧問模糊地提到了設立所謂「安全區」的計劃：這些安全區會設置在加薩地帶領土上靠近以色列邊境的區域，這樣可以阻止恐怖分子再一次越過邊界發動襲擊。而全面佔領和治理加薩地帶並不在以色列的計劃之內。至於誰將在戰爭結束之後接過這些任務，目前尚不清楚。

另一邊，哈瑪斯恐怖分子頭目也明確表示，戰爭將會一直持續下去，直至達成停火。而在那之前，哈瑪斯不會再釋放人質。

繞開歐盟路線？德國總理堅決反對

馬克宏有關以哈戰爭的最新表態，和歐盟於10月底在最近一次峰會上達成的官方共同立場拉開了距離。在那份歐盟的聲明中，各國呼籲雙方達成短暫的「休戰」以解救人質、爲平民運送救援物資；但是聲明沒有提到徹底停火，爲的是不給以色列施加過多壓力。

除了法國之外，西班牙和比利時也對巴勒斯坦人的關切表現出更多的理解，相比之下，德國就更加明確地支持以色列的行動。在下週舉行的歐盟峰會上，各國將就歐盟在中東衝突問題上的共同立場再一次進行討論。

德國總理蕭茲（Olaf Scholz）堅決反對馬克宏的意見。早在11月12日他就曾在一次討論會上說過：「我很樂意坦言，對於一些人提出的立刻實現停火或者是長期休戰--這兩者基本上沒有什麼區別，我認爲這樣的要求是不正確的。」他認爲，說到底要求停火就是意味着，「以色列應該給哈瑪斯留下喘息的機會，讓他們再去採購新的火箭彈，以重新發動襲擊。這是令人無法接受的。」

與雙方拉開對等距離？

從目前來看，馬克宏似乎在試圖和以色列以及巴勒斯坦雙方都保持同等的距離。早在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爭（又稱六日戰爭）之後，戴高樂總統就曾試圖讓法國在這一議題上持中間立場。當時以色列以「先發制人」策略一舉擊敗了埃及、約旦、敘利亞，奪取對約旦河西岸、東耶路撒冷、加薩地帶、戈蘭高地和西奈半島的控制。

在10月7日哈瑪斯對以色列發動恐怖襲擊之後，馬克宏毫不猶豫地以團結的姿態站到以色列一邊。畢竟法國在過去幾年中也曾多次遭到伊斯蘭恐怖襲擊。哈瑪斯恐怖分子對參加音樂節的無辜觀衆發動襲擊，這令不少法國人回憶起2015年發生在巴黎巴塔克蘭劇院的恐襲事件。馬克宏也親自前往以色列，並在那裡公開發表講話反對恐怖主義，雖然他是歐洲民主大國中最晚到訪以色列的國家領導人。

而當以色列軍隊開始對加薩地帶進行大規模轟炸行動，越來越多的巴勒斯坦平民死亡之後，馬克宏的態度開始發生變化。11月10日，他在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採訪時採取了少見的嚴厲措辭，指責以色列轟炸平民，並稱這一行爲是「無法辯駁、不具有合法性」的。以色列政府對此番話做出了憤怒的迴應。隨後馬克宏又放緩了語調，說那次採訪的內容具有誤導性，他並沒有要求以色列單方面停火。之後他又和以色列總統赫爾佐格（Isaac Herzog）通了電話，從而平息這一事端。

馬克宏在一次電視講話中說，他希望避免中東衝突波及到法國社會。在法國生活着很大的猶太人羣體，而穆斯林羣體的規模更要大得多。上週六發生在巴黎的持刀襲擊事件已經是在以哈戰爭爆發之後法國發生的第二起極端伊斯蘭動機的襲擊。馬克宏所提到的危險，確實是現實存在的。

「左右橫跳」？

法國《費加羅報》將馬克宏的這一系列外交舉動稱作「旋風式」外交，說他的立場「左右橫跳、變幻不定、讓人摸不着頭腦」。觀察人士認爲，這就是馬克宏慣用的政治秘訣--多說話，有時候也會有驚人之語，或是提出一些非同尋常的建議。

法國地中海與中東研究學院副院長勒瓦魯瓦（Agnès Levallois）認爲，有些在歐洲政策或者內政領域或許行之有效的策略，卻不一定能夠照搬到外交領域。她在接受法國廣播電臺Franceinfo採訪時說：「這完全取決於法國總統想要傳達的訊息，但是我認爲他的訊息中存在混亂。」人們並不清楚，他真實的立場到底是什麼。

馬克宏並非特立獨行

馬克宏有關呼籲停火和保護平民的最新建議在上週末也得到了美國的支持。也是在迪拜的氣候大會上，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表示，有太多無辜的巴勒斯坦人被殺害。「坦率地說，（人們遭受）苦難的程度、來自加薩的圖片影像，實在是令人震驚的。」

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Lloyd Austin）也在加州參加一次活動時說，以色列有義務保護平民安全。他講述道，自己在伊拉克與伊斯蘭國作戰的經驗顯示，即使在巷戰之中，也需要保護平民。「如果你把他們驅趕到了敵人的懷抱中，那麼你可能會取得戰術上的勝利，但是你會遭受戰略上的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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