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我是紅》萬吉魯卡穆尤Wanjiru Kamuyu：紅色布幔的多義性想像
2023 Camping Asia 開幕秀《我是紅》（Portraits in red），以昏暗幽微舞臺地面上一席波爾多紅布幔開場，在看似沒有舞者的暗黑裡，肯亞藝術家萬吉魯卡穆尤（Wanjiru Kamuyu）透過30 分鐘獨舞掀起一場強而有力的內在震盪。
【5oo Mook Vol.2】《Art:Untitled》藝術，與它的介係詞
由肯亞藝術家萬吉魯卡穆尤獨舞作品（Wanjiru Kamuyu）《我是紅》（Portraits in red）劇照。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萬吉魯卡穆尤《我是紅》
以搶眼的紅色定錨，卡穆尤將柔軟布匹視爲介質，讓音樂化身敘事線索，藉助時間緩慢推移的變化，褪去規則、展現破繭而出的張力，大膽挑釁當代審美的約定俗成。從忽明忽滅的光影，到猶如長鏡頭般緩行、鑽出、起身的紅布，透過呼吸節奏與身體抖動所帶動的情緒，時而是卡穆尤長達腰際甩動辮子頭的激烈，時而是她以口紅胡亂塗抹臉面、藉翹臀妖饒擺動的姿態，也是在吸吐迴盪的喘息、低鳴聲中，激起一波波狂野肆虐下的無盡迴響。
由肯亞藝術家萬吉魯卡穆尤獨舞作品（Wanjiru Kamuyu）《我是紅》（Portraits in red）劇照。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與呼吸有關，一部接近冥想的舞作
出生肯亞的卡穆尤，從小學習芭蕾，成長時期在美國接觸了現代舞，如今則常駐法國巴黎。深受日本舞踏（Butoh）影響的她，雖從未受過正式訓練，但她認爲這是種極度引人入勝且美麗的律動方式，不只肢體動作充滿儀式感，同時也能與內在自我產生連結，亦可激發她發展出不同於西方舞蹈訓練的另一種運動思維。《我是紅》是卡穆尤以2005年作品《螺旋》（Spiral）爲基礎，與編舞/ 戲劇構作羅賓• 奧林（Robyn Orlin）合作重新編排的作品。卡穆尤說：「《我是紅》的一切都與呼吸有關，它相當緩慢，爲了能持續下去，這個過程相當接近冥想狀態。」
「我就是這樣美，即使你不像我，也希望你能在我身上看到自己，感受相同的力量。」
起初作品的發想源自她對身體的好奇心，也受到她曾共事的紐約專業非裔美國人女子舞蹈組織Urban Bush Women所影響啓發，特別是當時在美國有個整形節目極其火紅，這令卡穆尤相當難以接受，也在她心中植入了一種想法，或許我們都在試圖達到某種根植於西方世界的審美標準。移居法國之後，卡穆尤亦感受自己的身體被過度性感化與異國化，爲此她也投入研究「人類動物園」及其他身體歷史，其中也包括19世紀維多利亞時期推崇迷戀大屁股的年代。回顧這段殖民黑歷史，因19世紀歐美曾盛行將土着原住民視爲展品，對「不尋常」的身體比例，感到前所未有的野性刺激。其中，最著名的薩拉·巴特曼（Sarah Baartman），曾被迫在各地展示她碩大的臀部，即便受虐至死，其身體仍不斷做爲世界巡迴展覽的物件。
卡穆尤說：「這是個非常痛苦的故事，但她確實深刻影響我創作出《我是紅》。但我想做的不是要給你答案，而是以個人和根基於他人的故事，來挑釁、激發和喚起大衆。特別是，每個人對紅色的解讀都有所不同，它可以是痛苦、血液、火燄，也是等待與壓迫。總之它是種強烈且強大的顏色，因此當人們觀看作品時，他們會帶着自己的故事、歷史、背景及觀點，與當天的情緒而來，而這都會影響他們是如何看待我的作品。」
由肯亞藝術家萬吉魯卡穆尤獨舞作品（Wanjiru Kamuyu）《我是紅》（Portraits in red）劇照。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由肯亞藝術家萬吉魯卡穆尤獨舞作品（Wanjiru Kamuyu）《我是紅》（Portraits in red）劇照。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音樂是敘事、對話、也是補述的一環
而音樂在她的作品中也佔有一席之地，「對我來說，音樂是重要的，它爲作品創造了一個支持系統，同時也是舞蹈和音樂之間的對話。」
比方說有段時間卡穆尤正被布幔蓋住，觀衆看不見舞者在做什麼，卻會聽到她預錄的強烈喘息聲，耳畔卻能聽見來自印度兒童的美妙聲音，與城市環境音；這樣的對照能透過音樂去加總、互補，同時也成爲表演中無可或缺的能量。因爲音樂所釋放的信息，能補述或突顯卡穆尤當下正在做的事。
卡穆尤表示「這是解放思想、去殖民的過程；當我們被奴役、殖民之際，被灌輸越接近白人越好的觀念，也造就在非洲有高比例的人口使用漂白膚色的面霜，甚至將捲曲頭髮拉直。因爲當我們經歷幾世紀被告知你是醜陋的，要擺脫這種心靈枷鎖需要很長的時間。因此我常會在路上說：『姐妹，你的頭髮真美。』我知道這會讓她感到高興，我認爲互相慶祝、彼此擡舉是非常重要的，這將有助於我們療愈。」透過此作，卡穆尤期望每個人都不需要因爲任何人而改變，「我捲曲粗厚的頭髮、黝黑膚色是美的，我的眼睛、嘴脣、鼻子也都是美的。我就是這樣美，即使你不像我，也希望你能在我身上看到自己，感受相同的力量。」
由肯亞藝術家萬吉魯卡穆尤獨舞作品（Wanjiru Kamuyu）《我是紅》（Portraits in red）劇照。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
肯亞藝術家萬吉魯卡穆尤（Wanjiru Kamuyu）。圖片提供：臺北表演藝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