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與臺灣人

(圖/總統府提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臺灣,「中國人」這三個字竟成爲一種禁忌,每當心有所思時,卻吞吞吐吐、左顧右盼,深怕招惹來一些憤怒、不滿的眼光。我是教中文的,讀的多數是中國的古書,熱愛的是中國的文化,關心的是中國的命運,爲何我就開始膽怯起來,連「我是中國人」都說不出口?不是曾經有人說過,「沒有人應該爲其認同而道歉」嗎?爲什麼有些人就是不允許我的身分認同?

我是新竹人,新竹是臺灣的一個城市,所以我是臺灣人無誤;臺灣是中華民國的一個省,爲何我是臺灣人,卻不能說是「中國人」?從小到大,我都被教導,我的國家是「中華民國」,簡稱「中國」,這也是憲法中所規定的,緣何我恪守法律,竟然也會成爲一種罪狀?

我知道海峽的彼岸,有個「中華人民共和國」,也叫做「中國」。「中華民國」是我的「母國」,母國的名字叫「中國」,正如我呼生我養我的母親爲「媽媽」一樣,對岸的百姓一樣也有母親,他們也呼之爲「媽媽」,稱呼彼此相同,難道要因爲別人喊了「媽媽」,我們就非得改換名稱不可?

我自小就體認到,我血管裡流淌的是鮮紅的「中國」的血液,這個「中國」,儘管因爲政治紛擾,有不同的名稱,但都不能改變我血統的事實。我生長在臺灣,所以我愛臺灣;我流着中國的血,所以我愛中國。

這個「中國」,有鬱鬱蔥蔥,被稱爲「福爾摩莎」的美麗臺灣;也有海峽對岸那廣袤的土地、衆多的民族、壯麗的河山、悠久的歷史的強大中國。對我而言,都是同等重要,同等喜愛,同等希盼的。

猶記1990年,從香港搭乘火車開往廣州,在車站查驗口,我第一次踩踏上睽隔幾十年,而不時在古書、歷史中反覆夢見的「中國」的土地。那就像是遠離故鄉的遊子,幾經漂泊,歷經奔波,終於回到了故鄉的喜悅。可惜的是,腳底下踩的是冷冰冰的水泥地,否則我一定會撿拾幾撮泥土,揣進懷裡、藏在心裡。這時候,我耳邊縈繞起1981年費玉清所唱《送你一把泥土》的曲調,「這把泥土,這把泥土/春雷打過,野火燒過/杜鵑花層層飄落過」,其實何止春雷野火杜鵑花,這是我多少年朝思暮想、夢中已不知期盼了多少次的泥土?

我以生爲臺灣人爲榮,因爲這是生我養我育我的土地,我在這塊土地上流過汗、淌過淚,吃過苦、嘗過樂,任何人都沒有資格要我離開她的懷抱;我也以身爲中國人爲傲,因爲這是我的血液之所從來,是我的行止、觀念、思想所模塑的文化源頭,我爲她哭過、笑過、扼腕過、憤怒過、悲歌過、期盼過,又有誰有權利剝奪我對她的深深繫念?

我是臺灣人,我愛這片生養我的土地,希望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都能和諧安樂,前途無限;但這又豈會妨礙我作爲一箇中國人的信念,可以爲對岸那片更廣袤土地的逐漸富足康裕而喜悅?我固守着臺灣人的本分,願意爲臺灣付出所有的心力;我也樂於頂着中國人的名義,爲未來「中國」的強盛作無私的奉獻。原因很簡單,因爲我是臺灣人,而臺灣人無非就是中國人。

馬英九訪問大陸,回鄉祭祖,數度哽咽,失根的蘭花,重返故土,又怎能不讓人泫然而泣呢?馬英九祖籍湘潭,但成長於臺灣,既是中國,又是臺灣,骨肉血脈,異地而同,不能割捨,而又何必割捨?

一線相系,心心相連,誰在乎移居時間的長短、政體的更易?我只知道,我的骨子裡血脈裡,就是如假包換的中國人,也是臺灣人。(作者爲退休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