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儲蓄率世界第一 張軍:建議推行全民公費育兒等社福措施

中國儲蓄率世界第一,張軍:中國民衆存款多恰恰是因爲沒錢,建議推行全民公費育兒等社福措施。(新華社)

據觀察者網報導,復旦大學文科資深教授、經濟學院院長、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張軍教授表示,目前中國儲蓄率世界第一,並不是因爲中國老百姓有錢,儲蓄率高反倒說明中國還不是那麼有錢。因爲收入相對較低,同時可能對未來成本支出有比較高的估計。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收入不高,也要在其中留出一部分作爲預防性儲蓄。他建議,政府應推行全民公費育兒等措施。

由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網易財經、網易財經智庫聯合主辦的2023網易經濟學家年會夏季論壇日前在上海舉行。張軍直言,現在中國包括中央、地區兩級政府真正用於家庭的福利支出還是太少。他呼籲,「國家需要在家庭上面支出更多,家庭才能消費的更多。」

張軍觀察,家庭現在有很多成本幾乎全部由自己負擔,這在世界上是少有的。中國已經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經濟每年增長5—6%,政府的預算支出完全有可能開始向家庭傾斜,如何讓家庭同步地分享GDP增長?從微觀上講,涉及到整個收入共享的機制該怎麼建立。這些都到了需要認真研究的時候了。

張軍表示,整個國家支出層面上如何能有越來越多的支出用於家庭福利,把有些東西免費給老百姓。比如,現在生孩子和育兒的成本能不能由國家買單?從出生到小學的費用能不能由政府負擔,中國在類似這些福利上的花費還是太少。

張軍認爲,要讓家庭有更多的消費意願和消費能力,國家需要在家庭上花費更多。過去我們爲了經濟增長,把更多的錢投到基建上,改善國家基礎設施;投到企業上,改善企業裝備水平,提高競爭力。但現在很多投資已經沒什麼回報了。

張軍指出,中國三足鼎立的經濟,有政府、企業和家庭三個重要主體。現在看來,家庭是一個弱項,需要有一個系統的政策改變,這個改變也可以說是整個經濟模式的改變,纔有可能從根本上解決家庭預防性儲蓄過高和消費不足的問題。否則,家庭出於對未來不確定性、對未來成本支出的估計,會持續進行預防性儲蓄。

「所以,要考慮如何能讓家庭的一部分支出成本由國家跟家庭共同分攤,有些乾脆就由國家買單。」張軍表示,應該從戰略意義上考慮這個問題,比如,國家要負擔家庭在生育、育兒、教育、醫療、養老方面的更大份額的支出,來分攤家庭的支出壓力,這樣纔可以讓家庭消費和福利水平得到持續改善,最終也有助於保持經濟的長遠發展的動力。

張軍認爲,育兒費用首先應該完全由國家承擔,因爲中國一年的固定資產投資達到六、七十兆元(人民幣,下同),這在過去是需要的,現在不需要這麼多。當然,這是一個系統性的問題,因爲這要求整個國家的預算收入、預算支出的方向要有改變,需要認真研究。中國現在的預算支出項目當中,幾十年都沒什麼太大改變,都是投資性和建設性的,消費性的項目和福利支出太少。

張軍認爲,現在要考慮大幅度增加消費型的預算支出項目,從增量上說,更多的錢應該花在家庭層面上。「我不是說中國現在完全沒有在家庭層面上支出,而是我們的財政支出體系需要有一個結構性變化,否則我們很難走出高儲蓄、低消費的怪圈。」

張軍觀察,從全球看,中國製造業的格局已經是相當好了,供應鏈系統非常完備和發達。只不過整個鏈條裡面可能還缺最高階的3-5%的鏈條,一些特別核心和關鍵的技術產品,中國目前仍然主要依賴少數幾個發達國家的企業。

張軍表示,上世紀80年代後期,中國轉向發展外向型經濟,大力吸引外資,興辦合資企業,加工出口產業獲得快速擴張,逐漸帶動本土企業的轉型。換句話說,中國在吸引外資過程當中,本地企業的工業化水平和技術能力也因爲合資企業的技術外溢,開始逐步提升,並最終發展成爲外資企業的本地供應商,由此,中國的供應鏈開始持續擴大,覆蓋越來越多的領域和行業。

張軍表示,哈佛大學的Growth Lab編制了一些國家的出口技術複雜度指數,2000年中國還排在全球第42位,去年已經到了第16位。美國排在第11位。這說明,過去十年中國與美國的技術差距縮減了一半多。

張軍表示,但畢竟中國還是一個上中等收入的國家,人力資本總量很大,但水平還不像發達國家那麼高,所以中國在技術開發等各個方面,和發達國家還有差距。但中國的方向是對的,將來差距還會不斷縮小。

張軍表示,正因爲如此,其實發達國家比中國更擔心對離岸供應鏈的依賴。過度依賴中國供應鏈對他們來說被視爲一個巨大的風險。他們現在要「去風險」,這談何容易?尋找供應鏈的第二來源,不僅承擔巨大的調整成本,最多也不過解決少數技術產品對中國的依賴,無法從總體上脫離中國。

張軍表示,所以部分發達國家雖然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他並不認爲歐美可以真正擺脫對中國製造業的依賴。反過來,那百分之幾的核心技術產品雖不在中國手上,但隨着不斷的研發和技術進步,技術自主的問題最終可以解決。

「關於美國製造業迴流,我不認爲美國還有什麼製造業。」張軍表示,首先,就規模而言,美國的製造業根本和中國不在一個數量級上,這些製造業即便迴流到美國,美國國內的結構性問題也不會有實質性的改變。有一些企業迴流確實發生了,例如,有個別製造業企業從亞洲轉到了美國附近的拉美地區。現在美國提出不一定完全「在岸」,但可以「近岸」。美國認爲,跨越太平洋有風險,特別是遇到突發的疫情,不確定性比較大。

「美國製造業迴流,能解決讓美國現在面臨經濟問題、結構性問題嗎?美國『鐵鏽帶』工人可以重新回到廠裡面就業嗎?我看都很難。」張軍表示,對美國來講,把製造業放在墨西哥會覺得安全一些,但能想到並不等於做得到。未來能夠把多少原來在中國的這些供應鏈都搬到美國的近岸?沒那麼容易。

張軍表示,對發達國家來說,擺脫對中國供應鏈的依賴,長遠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通脹壓力,因爲在別的地方找替代都要付出巨大的調整成本,而且幾乎沒有一個地方可以達到中國的供應鏈規模,因而不可能將製造成本降到中國的水平。成本居高不下,就可能造成美國的經濟、甚至整個西方發達世界經濟增長放慢,導致非常糟糕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