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疑聲中，豐田章男連任會長

編譯|楊玉科

編輯|Jane

出品|幫寧工作室（gbngzs）

2024年6月18日，在日本愛知縣總部舉行的豐田汽車年度股東大會上，豐田章男（Akio Toyoda）再次被任命爲豐田汽車會長。

同時，包括豐田汽車社長佐藤恆治（Koji Sato）和兩名執行副總裁中島裕樹（Hiroki Nakajima）和宮崎洋一（Yoichi Miyazaki）在內的其他9名董事會成員也獲得連任。

在這個看似波瀾不驚的結果背後，其實經歷了一番波濤洶涌的“鬥爭”。

因豐田汽車最近發生的一系列安全認證醜聞，在股東大會召開的幾天前，其投資顧問和一些股東提出尖銳質疑，並敦促對豐田章男連任投反對票。

股東大會上，豐田章男爲自己繼續深度參與公司運營進行了辯護，迴應了一些大投資者要求他退居幕後的呼籲。

“有人推斷，我的所作所爲和行事方式類似於院政制度，”豐田章男說。他指的是日本的一種帝國形式的政府，天皇即使退位也能保留權力和影響力。

68歲的豐田章男說，“我與年輕一代的高管們進行磋商，並向他們提供我的建議，如果你把這稱爲院政制度，那麼我很樂意（在豐田汽車）繼續擔任一名‘上皇’領導人。”

在問答環節，一位名叫Goto的股東表示，他對公司內部控制和治理感到擔憂。他直言不諱地發問：“豐田還好嗎?”

豐田章男回答說：“對我來說，治理不是控制一切，也不是管理一切。對我來說，治理意味着每個人都有一定的獨立性和自主權，在集團子公司和工廠履行自己的職責。”

會議現場最後一個提問者，批評豐田汽車任由豐田章男把賽車運動當作個人愛好。

豐田章男是一個狂熱的汽車愛好者，即使68歲的年齡，他仍然爬到方向盤後面參加比賽。但豐田章男說，自從去年成爲會長以來，他認爲自己對公司的一切負有最終責任。

他將自己目前的職位描述爲佐藤恆治和年輕一代管理層的一種“影子內閣”，豐田章男再次強調稱：“治理不是我試圖控制一切。我承擔責任，執行成員做出決定。我要和他們溝通，給他們出主意。”

豐田汽車已證實，多數人投票支持豐田章男連任，股東們投票的確切結果將於6月19日公佈。連任已沒有什麼懸念，但此次投票將被視爲豐田章男支持率的一個指標。

在豐田汽車近100萬股東中，最大的股東是銀行、保險公司和金融機構等日本公司，這些公司的持股比例約爲39%。其他日本實體公司實體佔25%，外國公司佔近22%，個人股東約佔14%。集團公司豐田織機是第二大股東。零部件製造商電裝公司是第六大股東。

2023年，豐田章男支持率已經達到了歷史最低水平——以近85%的得票率贏得連任。這一比例低於2022年的96%。

陷入質疑聲中

在執掌豐田汽車14年的時間裡，豐田章男將這家家族同名汽車製造商推向了新的高度。如今，他正受到心懷不滿的激進分子所抨擊，這些人正試圖拋棄他。

豐田章男的任期並不完美。最初幾年，豐田汽車陷入了意外加速醜聞的泥潭。最近，環保人士和投資者紛紛抨擊他在電動汽車方面的拖延。該公司重要的軟件部門Woven by Toyota一直難以獲得關注。

豐田章男似乎更關心保住工作，而不是實現突破性的創新。批評者經常指責他有“裸帝”綜合症，被應聲蟲包圍。他與媒體的關係也很緊張。

現在，另一隻測試醜聞大靴子又落下，不滿情緒正在增長。

今年早些時候，豐田汽車的兩家子公司因類似的認證問題受到監管機構的譴責。豐田章男在1月份發誓要重建客戶信任，並呼籲整個集團“迴歸基本”。

然而6月3日，日本國土交通省突然宣佈，豐田汽車在當前3款車型（卡羅拉（參數丨圖片）Fielder、卡羅拉Axio和雅力士Cross）的行人安全測試中，提交了錯誤數據，並在已停產的4款車型的碰撞安全測試中，使用了改裝過的測試車。

在精心策劃的日本股東大會上，如果豐田章男真的被投票逐出董事會，那將是一件令人震驚的事情。

佐藤恆治在股東大會上再次爲認證問題道歉。“我們製造和銷售的汽車沒有遵循適當的認證程序，”他告訴股東：“我們正在努力改造這種文化。”

在召開股東大會之前，兩家知名代理團體建議投票反對重新任命豐田章男。

豐田章男在2009年至2023年期間擔任豐田汽車社長，之後將方向盤交給佐藤恆治（Koji Sato），並退居會長一職。

但股東們在拋棄這位將豐田汽車打造爲日本汽車巨頭的功勳人物之前，應該三思而後行。

儘管他的任期並不總是一帆風順，但他對更好的產品、可持續增長、品牌形象和股東價值的不懈關注，一直是制勝秘訣。

Glass Lewis & Co.和機構股東服務公司（ISS）指出，最大的問題是豐田集團旗下公司最近遭遇的一系列安全和認證醜聞。

內部的混亂引起了投資者的注意。七個大型投資者團體的人士告訴《紐約時報》，出於對董事會獨立性的擔憂，他們計劃投票反對豐田章男連任。其中一些人未被授權公開發言。

其實在6月3日事態升級之前，Glass Lewis和ISS公司就表示，豐田章男——作爲豐田集團象徵性的領導人，應該爲這些問題和延續這些問題的文化負責。

ISS公司在6月份會議的意見書中表示：“考慮到目前豐田汽車出現了一連串的認證違規行爲，建議股東投票反對豐田章男會長。從根本上說，企業文化將由上而下創造，而不是自下而上。如果在董事層面沒有任何變動，那麼公司的做法是否有效似乎就值得懷疑了。”

Glass Lewis指責豐田章男監管董事會不夠獨立。諮詢小組認爲，在新提議的10人董事會中，只有3名董事是真正獨立的。“鑑於董事會缺乏獨立性，我們認爲股東應該反對豐田章男連任。”

紐約市審計長辦公室的公司治理主管邁克爾·加蘭（Michael Garland）說，“這是一個權力特別強大的高管擔任董事長的案例。”紐約市審計長辦公室負責管理該市2600多億美元的退休基金體系。“豐田汽車需要更獨立的董事會監督，這一點非常重要。”

IMD商學院高級管理項目主任Howard Yu表示：“沒有充分的制衡只是糟糕的治理，但過度調整航向可能會讓公司完全失去動力。豐田汽車正處於這個關鍵時刻。”

一些人可能會投抗議票，以表達對這位創始家族後裔的不滿。但深思熟慮的股東們會抵制誘惑，不要把“完美”變成“好”的敵人。

六個留任理由

Automotive News列舉了6個理由，指出與會者應該對豐田章男的缺點再開一次綠燈。這6個關鍵詞，足以說明豐田章男對豐田汽車的重要性。

其一，產品第一。

過去的豐田汽車一直以耐用可靠著稱，但它們也很沉悶乏味。

從豐田章男上任的第一天起，他就着手改變這種狀況，並創造了奇蹟。在他“更好的汽車”理念推動下，豐田汽車推出了外觀更好、操控更好的汽車。

豐田章男圍繞成功的車型系列，如皇冠、卡羅拉和雅力士系列，重新安排了產品組合，還重新平衡了地區銷售組合。

2008年，該公司的銷售向北美和日本傾斜。現在，風險分散了，沒有一個地區佔全球銷量的四分之一以上。

這些車的設計也令人矚目——看看最近的一些標誌性車型，包括最新一代普銳斯、陸地巡洋艦或雷克薩斯LC。

今天的豐田汽車駕駛時充滿了與那些外觀相匹配的氣魄，因爲老闆瞭解他的車。作爲一名沉迷於賽道的賽車手，豐田章男在68歲的時候仍然以Morizo的名字駕駛賽車，他對賽車的動態特性有着敏銳的感知。

這會反饋到每個車型上。Morizo還沒有放棄他作爲豐田首席駕駛官的角色，這意味着豐田章男將在他的陣容中留下他的印記，只要股東願意。

其二，權威人士。

快速測試一下，你能說出多少日本汽車公司現任首席執行官的名字？能認出多少人的臉？

估計不會很多。

然而，很多人，甚至是汽車行業以外的人，都知道豐田章男——這位充滿活力、魅力十足的汽車行業人士，在日本爲數衆多的無名黑西裝上班族中實屬罕見，後者通常在5年的時間裡輪流擔任公司的臨時CEO。

通俗地說，行業觀察人士會親切地叫他Akio。他與公司的血緣關係、對汽車的熱愛、作爲日本汽車製造協會任職時間最長的會長對日本的承諾——都使他成爲一個至高無上的權威人士。

豐田章男不僅是豐田汽車的第三代繼承人，也是豐田汽車活生生的化身，豐田汽車由他的祖父創立，後來由他的父親掌管。豐田章男也是日本汽車工業的大使，也是全世界對駕駛的熱愛的大使。

他的影響力帶來了無形但非凡的價值，這種價值很難計入股價，但無疑會給公司帶來好處。

其三，文化之錨。

在最近的新聞發佈會上，豐田章男被問到，豐田汽車引以爲豪的生產系統在現代是否已經過時。

一位記者問及該系統對持續削減成本的關注。豐田章男立即插話糾正道：這與削減成本無關，這是關於持續改進。

還有一次，豐田章男被問到，是否可以利用豐田生產系統來徹底消除困擾公司的認證測試問題。他回答說，試圖將錯誤減少到零是徒勞的，“該系統的真正價值在於創建一個框架，在這個框架中，問題可以被迅速發現，然後得到有效解決。”

這種對公司文化細緻入微的掌控，實際上是豐田章男從小就養成的。

當然，豐田汽車的其他高管都明白這些原則，但當豐田章男本人發表言論時，它就具有了額外的合法性和影響力。他是過去幾代人的文化支柱，也是公司可以團結在一起的家族旗幟。

批評人士可能會說，豐田章男過於沉湎於過去，但他也帶來了重要的延續性。

人們很難將豐田章男和公司分開。

其四，增長機器。

數字不言自明。在豐田章男上任之前的財年，豐田汽車的全球銷量爲833萬輛。在最近一個財年，該公司的銷量爲1109萬。在此期間，豐田在全球15個主要市場中的11個擴大了市場份額。

但豐田章男從來都不關心銷量。

事實上，豐田章男已經兩次故意給增長踩剎車。第一次是在意外加速危機之後。隨着公司和供應商放慢增長速度，重新投資於質量、人力資源和新技術，第二次轉型正在發生。

豐田章男承認需要喘息，顯示出了其勇敢的領導力。

他在純電動時代繼續支持混合動力汽車，這也值得稱讚。混合動力車是一個重要的增長引擎，爲收入和利潤提供動力，這些收入和利潤被重新投入到下一代電動汽車中。

豐田汽車還將創紀錄的盈利用於提高供應商的價格、提高工人的工資以及爲國內經銷商提供新的支持計劃。

豐田章男引領了這一潮流。他意識到全球汽車競賽是一場馬拉松，而不是短跑。股東應該接受這樣的領導力，以實現長期、可持續的增長。

其五，股價上升。

在6月份的測試醜聞爆發後，隨着投資者拋售股票，豐田汽車的市值在隨後的幾天裡蒸發了數十億美元。

的確，豐田汽車的股價自本月初以來下跌了6.4%。但今年至今仍上漲19%，過去12個月上漲35%。自豐田章男2009年6月上任以來，豐田汽車的股價已經上漲了4倍多。

相比之下，福特汽車和大衆汽車集團僅增長了一倍。當時通用汽車已經破產但自其重生以來，通用汽車僅增長了41%。

當53歲的豐田章男掌舵併成爲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社長時，這家汽車製造商剛剛陷入70年來的首次經營虧損。在截至3月31日的財年中，這家全球最大的汽車製造商提交了一份轟動全球的財務報告，在利潤、銷售、收入和產量方面均創下了全面創紀錄的業績。

豐田汽車取得這一成就，要歸功於多年來穩步改善成本結構。今天，該公司表示，其盈虧平衡的產量水平比2009年低30%。

在經濟大衰退的一年裡，豐田汽車的銷量下降了15%，公司陷入赤字。在2019疫情流行的第一年，豐田汽車的全球銷量下降更爲嚴重，下降了25%。

然而，該公司的營業利潤幾乎沒有變化——只下降了8.4%，並保持了8.1%的超級強勁的利潤率。

其六，不等同於大衆“柴油門”。

一些媒體用一些不夠謹慎的詞彙來形容最近席捲豐田和馬自達、本田等其他日本汽車製造商的檢測和認證醜聞。

他們將其稱爲日本的“柴油門”，這個詞指的是困擾大衆汽車集團並導致其領導層垮臺的柴油排放作弊醜聞。

事實上，豐田汽車的違規行爲令人尷尬。它確實違反了規定，削弱了公衆的信任。而且危機很可能會加深，因爲豐田汽車尚未報告其對排放和燃料消耗測試的審查。它還可能影響海外市場，有待進一步調查。

但目前還沒有證據表明，豐田汽車的不當行爲是蓄意以大規模、系統的方式規避規則的陰謀。

迄今爲止，豐田汽車對數萬項測試的審查只發現了6項違規行爲。在豐田汽車龐大的產品線中，只有7款車型受到影響，其中4款已經停產。

豐田汽車堅稱，到目前爲止，這些問題還不需要召回，因爲這些汽車仍符合安全和其他法律規定。事實上，豐田汽車的測試經常高出這些要求。

例如，在一次後碰撞測試中，豐田汽車使用了1.8噸的障礙物。日本監管機構要求1.1噸重。當測試行人頭部與引擎蓋的碰撞時，法規要求50度角，豐田測試的是65度角，實際上造成的傷害更大。

反常的是，豐田汽車在這種情況下的“罪行”，是它沒有按照較低的標準重新測試。

豐田汽車辯稱，其工程師並沒有爲了降低質量或規避安全而欺騙規則。相反，他們試圖通過超越這些指導方針來獲得更好的結果。

沒錯，他們沒有遵守法律規則。但這是像大衆汽車集團一樣的大陰謀嗎？

豐田汽車的股東們應該深吸一口氣，不要把精華連同糟粕一起丟棄。

（本文部分內容綜合Automotive News、Reuters、New York Times報道，部分圖片來自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