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分奪秒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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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第三十一期（總第801期）

“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用這句名言來形容今天的教育實在是太貼切不過，爭分奪秒成爲教育的常態。

這種分秒必爭，從每天的一大清早就開始了。

雖然教育部有明確規定，甚至是三令五申：“小學上午上課時間一般不早於8:20，中學一般不早於8:00；學校不得要求學生提前到校參加統一的教育教學活動”，但是，有很多學校無視相關規定，要求學生提前二十分鐘半小時甚至更長時間到校，安排早讀，更有甚者，有些班級還有自己的土政策，要求學生比學校規定的時間還要再早十分鐘。

課間只有十分鐘休息，學生去廁所、喝水可能還要排隊，已經急急忙忙，偏偏有老師還拖堂幾分鐘，TA要抓緊把講到一半的題講完，或者乾脆再多講一道題。

午休，學生剛剛吃過飯不久，就要求回班午自習，有老師趁着這個機會，要下發各種練習，要求學生完成，甚至還有人要充分利用這個時間開闢“第二課堂”，學生雖然睏意十足，但還要強打精神聽老師喋喋不休地講卷子，講考試。血液到底是要流向腸胃幫助消化，還是要流向大腦幫助思考，此時變成了一個無解的問題。

下午放學後，還有課後服務。本來教育部明確規定“不得利用課後服務時間組織學生刷題備考、講授新課或集體補課。”然而，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刷題備考，講授新課，集體補課成爲課後服務的主流，那些什麼“豐富多彩的德育、體育、美育、勞動、閱讀、科學、興趣小組和社團活動”大多隻存在於文件之中。

終於到了晚自習。你以爲就能安安靜靜地自習，抓緊把今天的家庭作業完成了嗎？不可能的。很可能有些老師笑容滿面地抱着一摞卷子走進來，“來，同學們，咱們再做一套題！”“來，同學們，課上還有一道題沒有講完，這道題很重要，我們抓緊把它講完。”即使沒有這些，那各科如山的作業，常常也是不熬夜根本就做不完。

有些學校，甚至連吃飯，上廁所都規定時間，跑操都要帶着課本，隨時隨地要求學生背誦幾個單詞或者幾句古詩詞，抑或是什麼化學元素週期表，物理公式等等。那真是“尺璧非寶，寸陰是競”，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浪費，把魯迅先生的名言“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要擠總會有的”發揮到了極致。

這樣每時每刻都把時間佔滿的做法效果如何呢？似乎是在學業水平確實有所提高，但學業水平僅限於考試分數嗎？看看PISA測試（國際學生評估項目），憑什麼我們國家的學生比別的國家學生在學習上投入了甚至是翻倍的時間，但在學業水平表現上卻不是遙遙領先，甚至還有下降落後的趨勢呢？這難道不值得反思嗎？雖然把越來越多的學生送入了大學，但學生厭學狀況越來越嚴重，心理問題越來越突出，這難道不值得反思嗎？雖然學生的考試分數很高，但爲什麼創造力卻並沒有同步提高，甚至還會下降呢？這難道不值得反思嗎？

學生每天是這樣的疲於奔命，那老師的情況又如何呢？

當然是更甚，很多年以前就有老師自嘲是“比雞起得還早，比狗睡得還晚。”這是真正的兩頭不見日頭。有學生在的時候，老師就要在，尤其是班主任老師更是如此。學生離校了，老師還要忙着處理作業、備課、回答家長的各種問題。微信等即時通訊雖然方便了溝通，但老師也近乎陷入全天候的工作狀態之中了。

最近，爲切實減輕中小學教師非教育教學負擔，中央教育工作領導小組秘書組印發通知，對開展規範社會事務進校園爲中小學教師減負專項整治工作作出部署。這個通知很有必要，要把老師從“表哥”“表姐”等非教學任務中解放出來。

然而，除了非教學任務，僅就教學任務而言，是不是也該減減負呢？學校的各種工作安排，應該充分考慮老師能否高質量完成，是否有利於教育教學的開展。

僅舉一例，有學校今天明天安排考試，後天就要求出分做試卷講評。這期間老師還要監考，那老師用什麼時間閱卷呢？即使能加班加點完成閱卷任務，那閱卷質量又如何保障？閱卷結束之後，總得有比較充分的時間，來分析學生存在的問題，才能在試卷講評時對症下藥，試卷分析的時間從哪裡來？這一切都建立在有相對充分時間的基礎上。否則，“蘿蔔快了不洗泥”，看似是完成了任務，但實際上效果卻是可以預見的差。

臺灣大學行政大樓的對面架設有一口“傅鍾”，每節上下課都會響21聲，因爲臺大校長，著名史學家傅斯年曾說過：“一天只有21小時，剩下3小時是用來沉思的。”無獨有偶，英國哲學家羅素也曾說過：“一個沒有足夠閒暇的人，註定與許多最美好的事物無緣。”

在朱光潛《給青年的十二封信》中有這樣一段話：

我們如今的教育，完全與這些箴言擰巴着來，是在對着幹。很多學校，老師乃至家長，在他們的認知中，彷彿覺得少上一節課，不止要損失幾個小目標，簡直要出人命。可是，他們不知道：一旦學生分秒必爭，他們大概率會越學越傻，因爲腦子已經累得不想轉了；一旦老師分秒必爭，他們大概率也會越教越差，因爲他們腦子也已經累得完全停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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