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世隔絕六個月後,這羣南極科學家培養出了獨屬於他們的“南極英語”?!
提到對英國人的刻板印象,似乎總是離不開那幾個梗:美食荒漠、男人禿頭、超愛覈查,以及“正兒八經老倫敦腔”:
(調侃英國口音的meme)
大家對英國口音的調侃並非空穴來風,實際上只要學過幾年英語,應該就能很輕鬆地分辨英美口音,
而這兩種口音因爲各種影視劇的存在,還算是最好懂的,更難的還有各種非洲前殖民地口音、印度口音、蘇格蘭口音......
發展到今天,我們幾乎每天都在聽着不同地區、不同口音的人說話,往往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將其他人的用詞習慣學去。
這無疑意味着我們的口音正在發生雜糅——能讓我們感到稀奇的“野生新口音”,已經越來越難捕捉了。
但其實,我們也可以“人工培育”新口音......
一羣生活在南極洲的科學家,就無意間完成了這事。
出於顯而易見的原因,南極洲並無常住人口,只有少數幾個研究基地散佈於這1400萬平方公里的冰天雪地中,英國的羅瑟拉研究站就是其中之一。
(南極羅瑟拉研究站)
2018年3月,歐內斯特·沙克爾頓號帶着26名研究人員抵達羅瑟拉研究站,隨後在疾風驟雨中轉身離開碼頭,26人對着船揮揮手,個別還興奮得團起一捧雪,朝天上砸過去。
殊不知新鮮勁兒很快就會過,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冰雪與孤寂——冬天要來了,再想看到白色以外的東西,得枯等六個月。
研究人員馬龍·克拉克(Marlon Clark)總結道:“在這兒出了醫療問題想轉移,比送人上國際空間站還要慢。”
“你徹底與世隔絕了。關於‘南極洲的冬天’有很多神秘的傳說,你最強烈的感覺有兩個,一是期待;二是意識到,‘OK,原來是真的,我得在這困很長,很長時間了’。”
(馬龍·克拉克)
在接下來半年,這26位研究員面臨着無休無止的黑夜與惡劣天氣,擁有的卻只有彼此。
克拉克與同伴們一起吃飯、工作和社交,與外界幾乎沒有任何聯繫,雖然有衛星電話,但費用太高,極少動用。
畢竟是去科考的,不可能帶太多娛樂用品,於是最廉價易得的消遣就只剩聊天,天南海北,什麼都聊,彷彿要把這輩子的話都聊乾淨。
在千萬次對南極妖風的吐槽中,沒有人留意到:他們的口音已經悄然發生改變。
除了日常的科考任務之外,克拉克等人其實還參與了一場大型社會實驗,他們每隔幾周,就要對着麥克風重複念電腦屏幕上的29個單詞:
Food、Coffee、Hid、Airflow......錄滿十分鐘爲止。
這些都是日常用詞,特別之處在於,它們的念法在不同口音之間有所區別。
毫無疑問,這是用來追蹤他們的口音變化的。只不過當時他們還不清楚,還以爲每隔幾周就要完成這麼一個怪異的任務......
(示意圖)
半年後,26位研究員重返家鄉,而錄音被送到了德國慕尼黑大學的語音學研究小組進行分析。
結果令人振奮:一些單詞的發音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這是出現新口音的跡象——一種獨屬於他們26個人的,全新的口音。
這26人有美國人、冰島人、德國人、蘇格蘭人、威爾士人......口音五花八門,最終卻出現了一定程度的融合。
克拉克有些後知後覺地表示:“那邊的一個朋友母語是威爾士語,英語口音特別重,但到撤離南極時,他的口音變得更像利物浦口音了(Scouse)。”
遺憾的是這位威爾士人並沒有參加錄音項目,不過有另一位德國女士參與了,經過半年的練習,她基本褪去了口音裡的“德語味兒”,更像母語者了。
(研究站外的景象)
最好玩的要數他們發明的各種“南極詞”。
克拉克舉了幾個例子,如果天氣好,你就可以說“Dingle Day”;如果你要出去撿垃圾,就可以說“Fod Plod”。
“Dingle”在英語裡是一個相當書面的詞,意思是“樹木繁茂的山谷”,跟天氣一點關係沒有......
至於“Fod Plod”,聽起來甚至不像有什麼實際意義,好像就是單純地順嘴,類似於我們說“嘰裡呱啦”......
能找到的最接近“撿垃圾”這個意思的,是航空領域的一個說法,指機場工作人員一步步在跑道上巡視,檢查異物:
(關於“Fod Plod”的報道)
不用說也知道,這肯定不是日常生活會用的詞,但它的的確確就是成了他們的日常用語,時間一長,沒人覺得有什麼奇怪了。
除了這兩個以外,還有“Gash”,原意是“割傷”,但在南極卻指的是洗滌、清潔、廢物處理等工作。
“Smoko”,看着跟抽菸有關,指的卻是茶歇/咖啡時間;
“Fid”,指被英國南極調查局“發配南下”;
“Doo”,指雪地摩托或雪地自行車;
“Firkle”,整理些東西,或者亂開玩笑;
“Gonk”,睡覺;
“Fox Hat”,本意狐狸帽,但在南極指的卻是“基地的電影之夜”.......
感覺這已經接近於發明新詞彙了。也許像這樣再過上幾百上千年,南極就會形成一種新語言......
慕尼黑大學的教授喬納森·哈靈頓(Jonathan Harrington)總結道,南極實驗就像是人類歷史上發生了無數次的事的一個縮影,一羣人與其他人羣隔絕,最終導致他們發展出了新的方言、口音,乃至於語言......
“我們想盡可能地複製‘五月花號’前往美國時發生的情況。六個月雖然不長,我們只看到了非常非常小的變化,但的確,他們某些元音的念法已經有了變化。”
(五月花號,示意圖)
“比如‘flow’和‘sew’當中的‘ou’音,更偏向聲道前部了。另外他們發其他元音時,也在彼此靠攏。”
“因爲當我們互相交談,我們會記住對方的發音,這會對我們自己的發音產生影響。”
“實際上,每次與他人交流時,我們的發音都會互相傳播與感染。隨着時間推移,發音就會趨向一致。”
感覺也挺有道理?畢竟我們也有類似的例子:宿舍有一個東北室友,四年後,全宿舍人的東北話都說得無比正宗.......
如果是在與世隔絕的地方,也許是某個山谷,大洋彼岸的一片草原......每個人的口癖都會被放大和學習,時間一長,也就形成了全新的口音。
南極實驗以小見大,大概在車馬都不便利的年代,人類先祖們就是這樣一代代創造了全新的語言,想想還真是挺神奇的......
ref:
https://www.bbc.com/future/article/20240223-scientists-in-antarctica-developed-their-own-accent-after-six-months-of-isolation
__謙愛:類似全宿舍會被東北話帶偏?
戲吞山河:那麼這邊需要10個臺灣人和10個東北人
米秋嗖培訓中心:東北話有一種魔力,方言也會被東北話
太空中的瞭望塔:就像是羣裡或者朋友間特有的梗之類的吧,就算跟外人說人家也“這也能梗的?”但總之每次說我們都會笑
宋乂乂:不用去南極,在30年發小羣裡就有一些我們自己發明的詞彙,被一直沿用……語言的背後是歸屬感和認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