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評論 石文傑》鄭南榕的《自由時代》早已遠逝

如果他活着，他可能不同意我的看法，不喜歡我的轉變，但他會說你可以講。

以我和他多年相處，還受邀擔任「自由時代叢書」執行編輯的體驗，我認爲他所主張的100%言論自由是一種兼容幷蓄，左右幷包的自由，亦即北大/臺大精神所繫，也是他的老師殷海光的精神，凡是言之成理持之有故，成一家之言之學，都能效法英國海德公園言論廣場，自由發言自由講學。所以當年北大有陳獨秀、李大釗等左派教授，也有辜鴻銘、劉師培等守舊派學者。

他辦的《自由時代》雜誌，固然刊登臺獨主張文章，也登李敖、劉宜良等統派文字；所出叢書有一半主張臺灣獨立，另有一半力陳兩岸統一。所以與其將他形塑爲獨立建國烈士，不如視之爲「不自由毋寧死」的鬥士。

我在此奉勸蔡英文等人別再矮化鄭南榕了！

中時社論曾這樣問：「民進黨，還記得鄭南榕嗎？」很對，但民進黨倒不是不記得，而是故意記錯，斷章取義，選擇性記憶，歪曲性解釋，喪心病狂否定。

幸好我沒參加紀念會，不然我看着他們否定鄭南榕，否定言論自由，還在爲他定的言論自由日那天，我會痛苦，坐立難安。

我會問蒼天：「Nylon，這是你要的臺灣獨立嗎？」

在紀念會上蔡英文說：「假訊息像恐怖主義，言論自由正被侵蝕。假自由之名、行傷害自由之實。利用臺灣的言論自由侵蝕我們所擁有的自由。」這話聽來耳熟，他們來抓我們，封我們雜誌，搶我們書時不是就這樣講的嗎？

我們當初還沒聽過什麼「假新聞」，他們就是說我們登了、傳播了類似今天說「武統」的言論，是屬損害國家尊嚴，傷害人民感情，有害公序良俗，破壞國家安全，而且認定標準是他們說了算，你是妨礙公務，「涉嫌叛亂」，你才說：「國民黨抓不到我的人，只能抓到我的屍體」。

現在，是誰把你的屍體抓了去，卻又去否定你的人、你的精神，你最主張的百分之百言論自由呢？不是國民黨，是那說要把你的精神傳遞下去，堅定決心守護你的價值，主張臺獨的民進黨吧？

你是外省人，你當時說：「我代表臺灣人打你。」你覺得打得對不對？如果你活到今天，會不會再打他們？

你會不會認爲，國民黨時期還有《自由時代》，而正義現在轉型到了民進黨已全不見了？

你一定會對我說：「沒想到。」

你如果還在，一定是言論界的巨纛，粉絲千萬，如李敖那樣，結果你突然聽到有人在紀念會上說：「有收購臉書粉絲專頁，或金錢利誘培養特定主張網紅的宣傳，引起社會惶惶不安。」你會怎麼想？

你可能沒聽過什麼叫粉絲，但無論如何，言論自由，我爲什麼不可買，我又怎麼去賣我的粉絲專頁或我的媒體？他們訂出個《反統戰法》說這不行，要懲罰禁止，不能亂講話，這樣，你是不是還要去買汽油桶？

蔡英文說言論自由是我們的DNA，「自由的秘密是勇氣」，有如面對恐怖主義。有這麼可怕，你懂她說的是什麼秘密嗎？

問個最近發生的事，你認爲該把大陸人李毅，就算他主張武統，驅逐出我們這個還沒獨立的島嗎？

30年前我們促膝長談時，不是最喜歡說我不贊成你的意見，但我要維護你說話的權利？

她們說：「言論自由不是抽象又遙遠的東西，而是存在於每一個人身邊。」你如果不同意，說蔡英文說的全是假的，登在我們《自由時代》，他們東廠就說是爲匪統戰宣傳，會罰錢罰到我們關門爲止，這你接受嗎？會有勇氣爲自由再燃燒一次嗎？

我們那個《自由時代》早已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