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需要投票權”,517萬美國刑滿釋放者的抗爭
2006年,年僅18歲的柴德里亞·麥克尼利被指控持有毒品,那時的她從沒想過,重刑審判會給她的人生帶來多麼重大而又漫長的影響。
隨着年齡的增長,尤其是在成爲母親後,麥克尼利才真正意識到,佛羅里達州監獄內僅僅9個月的刑期,會給她重回正常生活帶去如此多障礙。
獲釋5年時間後,她找到一個肯僱傭她的老闆,麥克尼利需要養孩子、支付房租,並償還與監禁相關的費用和罰款。
現年34歲的麥克尼利接受採訪時表示,“儘管這份工作的薪資都不夠支付我的賬單,但我依舊需要它。”她還提出了一個事實,在她還清監獄債務前,她無法享有投票權,無法爲自己的孩子爭取更好的權利。
致力於促進美國司法系統公平有效的研究機構“量刑項目計劃”指出,麥克尼利只是517萬美國因服刑而被剝奪投票權的人之一。
“我覺得這很可怕,在生孩子前犯的錯誤,一直到有了孩子後,我甚至和我的孩子都還在爲此付出代價。” 麥克尼利反問說,“我努力工作,努力償還我的債務,努力撫養我的孩子,爲什麼我的生活不能前進?”
與麥克尼利的情況類似,愛荷華州愛荷華市的埃裡克·哈里斯一直都是一個新聞迷,生活中,他總是爲自己瞭解時事而感到自豪。但1999年他因持有大麻而被監禁過兩年,這讓他再無法針對國家和地方的議題進行投票。
多年來,愛荷華州禁止所有被判重罪的人,以及重罪出獄的人進行投票。如果他們希望恢復權利,那麼需要直接向州長請願,州長將會根據具體情況決定誰能恢復權利,但過程往往繁瑣且步驟冗雜。
“我經常會想到這個問題,這讓我非常痛苦。”哈里斯說,“我不能投票,這讓我覺得我不是這個國家的一員。”
“自由之心”是一個成立於田納西州的非盈利組織,致力於倡導恢復曾被監禁公民的權利,這個組織已經有數百人蔘與其中。組織負責人吉科拉·萊恩表示,“將出獄人員的權利與普通公民的權利範圍分開,很有可能讓出獄人員再次犯罪。”
“自由之心”已經有數百人蔘與其中。圖片:網站截圖
重新融入社會時,哈里斯對種種障礙感到沮喪,這讓他回到了原來的非法生活方式。2014年,他再次被判有罪,這一次,哈里斯徹底意識到,“我不能這樣生活,我有孩子要去撫養,我不能坐牢。”
最終,哈里斯避免了再次坐牢,但他需要接受4年的“獄後監督”,到這時,哈里斯已經有20餘年的時間無法投票。
2018年,結束了“獄後監督”生活的哈里斯決定採取行動。他於2020年在愛荷華州《得梅因紀事報》上刊發了一篇專欄文章,主張恢復像他這樣前重罪犯的投票權。
這之後,他也與愛荷華州公民自由聯盟等組織合作,接受全國各地新聞媒體的採訪,在全國和州內推動這一問題。
同樣致力於類似工作的“自由之心”負責人萊恩稱,“當獲釋的重刑犯無法投票時,很多人表示這讓他們覺得自己是‘二等公民‘。”
在哈里斯所生活的愛荷華州,他的文章和倡導運動很快獲得了關注。
2020年 8月,愛荷華州州長金·雷諾茲簽署了一項行政命令,恢復除謀殺和過失殺人罪外大多數重刑犯獲釋人員的投票權。
哈里斯回憶說,觀看州長簽署命令與觀看超級碗最愛的球隊得冠時一樣讓他興奮。
同樣讓哈里斯感到興奮的是去年的大選,20多年來,哈里斯第一次投出了手中的選票。
“在投票的那天,我帶着我的兒子進行見證”,哈里斯說,“從 2016年開始,這個國家變得非常糟糕,我終於可以行使我作爲美國公民的權利,投票讓種族主義者離開白宮。”
哈里斯和孩子們。圖片:VICE
數據顯示,美國有色族裔僅佔美國人口的37%,卻佔美國囚犯人數的67%。“量刑項目計劃”也指出,每16名美國非洲裔就有1人失去投票權,而其他人比例爲56比1。
有美國網民在社交媒體評論說,之所以剝奪重刑犯的投票權,希望壓制少數族裔也許纔是根本原因。
美國加州福爾鬆附近,薩克拉門託州立監獄的囚犯走過操場。圖片:CFP
與哈里斯一樣,麥克尼利也對當地的種族問題投票特別感興趣,因爲她知道,這將在未來影響她和孩子的生活。“我對總統大選不感興趣,但我希望爲學校董事會以及警察委員會投票。”
幸運的是,今年5月,佛羅里達州“權利恢復聯盟”幫助她償還了全部監獄債務。麥克尼利不僅恢復了她的投票權,同樣獲得了參加護士考試的權利。佛羅里達州也禁止未還清債務的重刑釋放者參加州級護士考試。
但不幸的是,對於像佛羅里達州的“權利恢復聯盟”和田納西州的“自由之心”這樣的組織來說,通過籌款來幫助獲釋者償還債務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而對於像麥克尼利這樣的人來說,靠自己償還債務更加艱難。60歲的阿朗佐·馬龍生活在肯塔基州,他曾因支票詐騙來撫養子女而入獄8年。
“我在2000年獲釋,想要申請投票權,必須湊齊70美元的申請費。”馬龍說,“也許70美元對於其他人來說微不足道,但對於有重刑記錄的人來說,我只能找到一些餐廳零工勉強維持生計,每日的工資能達到70美元,但扣除稅款、房費、車費、一日三餐,手裡根本湊不出70美元。”
在奧巴馬競選期間,馬龍無法投票支持美國的第一位黑人總統,這讓馬龍到現在仍然感到心痛。
其實自2016年以來,與愛荷華州出臺類似法令的還有幾個州,肯塔基州、弗吉尼亞州、佛羅里達州、內華達州和阿拉巴馬州都陸續宣佈允許部分重刑犯獲釋後恢復投票權。
“理論上,這些變化影響了數百萬人,但實際上這並不意味着這些人在投票,”華盛頓特區競選法律中心的律師兼法律顧問布萊爾·鮑伊表示,許多州仍然有複雜的流程及償還監獄費的要求。
在佛羅里達州,一些團體強烈反對償還監獄債務的要求,但遭到法院的拒絕,並維持了原有法律。
不過對於這些團體來說,也有好消息傳出,6月8日,伊利諾伊州立法者表示可能會在本月晚些時候提出一項法案,恢復刑滿釋放人員的投票權。
如今馬龍擁有商業學士學位和烹飪學位。圖片:VICE
2018年,通過向時任州長貝文請願,馬龍重新獲得了投票權。如今馬龍擁有商業學士學位和烹飪學位,成爲了路易斯維爾新基督教教堂的一名牧師。
“重新獲得投票權不僅給了我投票的機會,也給我的生活帶來了希望,”馬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