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消滅直男癌,她她她……
今天打算聊一個敏感的話題——
性騷擾。
一個很明顯的趨勢是,在當代社會,我們對性騷擾的容忍度越來越低,這是好事,但與此同時,也導致了被認爲是性騷擾的場景越來越多。
最近有一部日劇。
就很誇張地展示出了那些不合理的“性騷擾”場景。
比如。
綜藝節目裡,主持人夸人“可愛”,居然算性騷擾。
或者,討論女孩的髮型,也算性騷擾。
更離譜的是。
當一個人用“濃稠”來形容食物的質感時,也被當做“擦邊球”給咔嚓了。
製作人員自己都搞不懂了——一旦開始在意,看什麼都有問題。
電視劇的拍攝現場更離譜。
親密戲不能有肢體接觸,經紀人盯着演員,動不動就喊“咔”。
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工作人員還想出了一個好辦法——穿着高領拍,不就行了。
真是個大聰明。
果然,晉江的風,也還是吹到了日本……
說到這裡你可能也猜到了。
這樣拍也不合適,那樣也不合適,到處都是“不合適”。
這“不合適”,正是這部劇的名字——
不合適也要有個限度!
不適切にもほどがある
這是一部不久前完結的劇。
豆瓣8.2。
編劇是寫出《對不起青春》《海女》《池袋西口公園》的宮藤官九郎。
和《重啓人生》一樣,《不合適》表面上是個穿越故事——
生活在1986年的男教師小川市郎,與生活在2024年的女社會學家向阪紗加惠,穿越到對方的年代。
重點是說二者之間發生的一系列故事。
從誤會、誤會解開,到緣分天註定等等橋段到大團圓結局一氣呵成。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Sir最關注的卻是——
劇集通過他們的視角來分別觀察兩個時代,以展示這兩個時代各自的不合理之處。
尤其是關於“性騷擾”的話題。
簡直離譜大賞。
沒錯。
《不合適》也並非是一味諷刺當下的“政治正確”,它同時諷刺着1986年的“政治不正確”。
結實地打了那些所謂懷舊人羣一記耳光。
舉例來說。
日本1986的綜藝節目,充斥着下流的段子。
主持人會從女孩的裙底登場。
並請女孩穿着超短裙,對着鏡頭扭屁股。
邀請的嘉賓身份千奇百怪,纔不管什麼公序良俗,只要能夠博人眼球,統統來者不拒。
什麼變裝皇后啦,色情片女演員啦,統統能在公開播放的電視上露面。
有這麼一個情節。
向阪紗加惠來到1986年後,跟着小川市郎去看他女兒上的綜藝,在後臺與一大羣人簇擁着的搞笑藝人擦肩而過。
結果被拍了下屁股。
爲什麼?
因爲在當年的社會氛圍下,在公共場合拍陌生人的屁股,再加以語言挑逗,這種行爲,甚至會因爲是搞笑藝人的性格使然,就被視爲常態。
以至於所有人都熟視無睹地走過。
好笑嗎?誰覺得好笑啊,反正被開玩笑的當事人不覺得。
但。
請看向阪紗加惠此時的反應:
目瞪口呆。
甚至都忘記了反擊。
在那個年代的語境裡,甚至連意識到自己被冒犯了都是很痛苦的事情。
因爲它無處不在。
是不麻痹自己的感覺,就無法忍受的程度。
所以,當Sir看到有人說,這部劇是在貶低2024年,對過去時代的懷舊時,其實是不以爲然的。
這真的是對舊時代的懷念嗎?
恐怕不是吧。
其實你多看幾集其實就會明白,它無意比較時代的優劣,也無意爲大男子主義辯護。
它其實是在反思——
看不見的制度雖然在“進步”,但實際生活中的問題,真的消失了嗎?
就像現在男性也可以休產假。
但是男性休產假,仍然無法完全避免女性要平衡工作與育兒的困境。
因爲家庭內部分工並非制度可以決定。
輪班制的實行,雖然方便了新人,但是卻給管理層更加增添不便——一天的工作沒法持續進行,一個人要帶兩個新人。
劇中的渚,既是母親,又是管理層,就遭遇了以上的困境。
所以歸根結底。
它其實是讓我們能最清楚地看清癥結——
爲什麼辨別生活中看似微不足道的騷擾如此重要?
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等級與權力對人最直觀的影響,正體現於微觀之處。
一言一行都在不斷加固着等級分化。
何況日本社會已經將等級秩序融入了日常禮儀與語言之中。
《菊與刀》對這種習性說得很通俗易懂:
比如,對長輩上司等等級地位高的人,說話要用敬語,甚至兩性的語言習慣也被規定。
生活中的一切,都在不知不覺把人框定。
怎麼辦?
行爲命名。
劇中,穿越到過去的社會學家需要不斷向過去的人解釋着所謂“職權騷擾”“ADHD”這樣的詞。
什麼是職權騷擾?
是指憑藉自身地位、知識以及人際關係等職場優勢,超出範圍給人造成精神壓力的行爲。
什麼是ADHD?
是指注意缺陷多動障礙,一種影響數百萬兒童的慢性疾病,而且經常會持續到成年。
但對於過去的人來說。
那只是簡簡單單的“愛的教育”和“不想上學”而已。
可就在那種看似可以簡單定性的情況裡,存在着許多弱勢方無法言說的痛苦。
那種“簡單定性”,實際上只是微觀權力關係中,強勢方的理解。
甚至弱勢一方自己都認爲,是自己的錯——我是個壞學生,或者我是個不懂看眼色的人。
只有準確的認知,清晰地劃分出邊界,我們才能看清楚問題所在。
那些自昭和時代就有的極端情況實際上並沒有消失。
所以將騷擾命名出來纔有必要。
但問題是。
如果過於強調這種“命名”。
效果也許相反。
它甚至於,會將這種命名的力量逐漸削弱。
就像劇中。
男主角就用“權力騷擾”,來反駁對另一位犯下“騷擾罪”的處置。
分類分得那麼細,
就以爲問題都已解決了嗎?
是的,也許所能解決的只有那些很表象的問題。
而事實上。
掌握着權力的人常常是隱身的。
痛苦、瘋狂、控訴,只屬於弱勢者。
吶喊着被命名的“騷擾”,和之前的無聲哭泣,有本質上的區別嗎?
恐怕沒有。
有意思的是,劇集提供了一個美好的願景——
寬容。
於是,劇集安排了小川市郎這個鋼鐵直男,經過2024年的“洗禮”,回到1986年。
然後竟然做出瞭如下舉動。
他爲因爲穿女裝而被革職的校長鳴不平。
開始反駁性別歧視的笑話。
告訴被呼來喝去的女教師,不爽就要直接說。
甚至還給同性戀隨份子。
故事看似圓滿了。
可能嗎?
或許,這其實只是一種理想狀態,而對於我們來說,從影視劇中找到答案這事,其實也不太靠譜。
就像劇中的一個情節。
明明是在說,在1986年的日本學校,教育過程中體罰、辱罵,都是常態。
但給觀衆的感覺。
卻是這些畫面非常好笑。
原因只能是,這是一部面向大衆的劇集作品,它不希望自己會有太多真實的刺痛,而只能希望觀衆在哈哈大笑之餘,體會到那些記憶中的疼痛。
說白了。
它並不能過於尖銳。
但。
如果你仔細去想就會發現。
故事其實是在告訴我們,只有每一個個體都意識到這種問題的時候,情況纔能有所改善,纔能有改變的可能。
爲什麼?
因爲人都是社會塑造的,什麼樣的社會,就會產生什麼樣的人。
但與此同時。
社會又是由人決定的,人是什麼樣的,這個社會就是什麼樣。
想要一個寬容的社會。
前提就是,人們都在哪怕是細微地,往那個方向去努力。
而這。
也是我們一再重申這些道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