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雯琴&華依瀾：時光重影
這是一次兩代超模的合作，42歲的王雯琴和25歲的華依瀾雖身處兩個時代，但在她們身上都有着一種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淡然氣質。
因爲天賦和努力，在出道不久便擁有一定的名氣和聲量，在見過廣闊天地後，她們都明白，“自己”就是遠行途中最好的夥伴，這時候或漫步或疾行，都是爲了看沿途的風景，也想看看自己到底還能走多久、走多遠。
王雯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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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依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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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雯琴：出生於1982年。2000年獲得Elite世界精英模特大賽全國季軍；第六屆中國“模特之星”大賽亞軍。作爲20世紀初最著名的“中國超模”之一，在國內外時尚界均取得矚目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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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依瀾：出生於1999年。自2019年起，在國際時裝週頂級品牌大秀頻頻亮相；2020年入選福布斯“中國十大超模新面孔”。作爲中國新銳模特代表之一，備受國際時裝舞臺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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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雯琴的回憶裡仍然有抱着簡歷在異國的小路上奔跑、透過別人家窗戶看到一家人在暖暖的燈光下吃晚餐的場景，那麼多年過去了，性格大大咧咧的她仍然能描述得那麼清晰，可見當時的孤獨很深，穿透了時間。後來她把重心放回了上海。
華依瀾則在巴黎租了房子，一年住上六七個月，不走秀的日子睡到自然醒，然後下樓買咖啡可頌，吃完去公司跟同事打個招呼，再在市區裡漫無目的地散步。晚上跟朋友約飯，去咖啡館聊到十一二點，再回家睡覺。一種更巴黎的生活。
她在學法語，倒不是爲了工作，主要是爲了聽懂法國同事的閒談。目前仍然“語法很爛很爛”，但她調侃道：“人家知道我懂一點法語，就不敢說我壞話啦，嘿嘿”。
學習一門新語言，除了用於交流，還是爲了融入。比如在中國人多的地方，大家自然會下意識說中文，如果爲了現場的外國人特意說英語，那是一種禮貌的照顧，而缺少了一點“自己人”的瞭然親近。語言是溝通的工具，也是天然的阻隔，王雯琴和華依瀾都深切體會過這種阻隔，都提到了“難以融入”。不同的是，王雯琴選擇堅守自己不去迎合，20年後的華依瀾，選擇不管深淺，先闖進去看一看。
兩代超模之間的差異還體現在：王雯琴是在這次復出之後纔開始真正地說“不”， 華依瀾則更早開始練習這一技能，已經在一場大秀上要求過品牌做出合理的修改。超模要說“不”的地方其實很多，比如，國外經紀人在沒有溝通的情況下安排了不合理的航班和酒店；比如，衣服或者鞋子設計不合理。華依瀾的幸運在於，已經有前輩可以教她如何“吵架”，爲自己爭取應得的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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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雯琴說，華依瀾跟以前的模特很不一樣，既不是傲到“老孃天下最美”，也不是內向到不敢說話，雖然也擔心別人不喜歡她，但仍然敢說，發出全場最高昂的聲音。而華依瀾則說：好羨慕雯琴姐的談吐哦，有時候明明是差不多意思的話，我開口很容易得罪人，雯琴姐就讓人如沐春風。
這是兩代超模的不同道路，但這兩條路，都分外精彩。
王雯琴：種一顆種子，它會發芽
王雯琴記得小時候去韓國那次，她早早出了門，半路發現忘拿護照，折返回去拿，又落了行李。好不容易坐上飛機，她心裡想：真是幸運的一天，什麼東西都帶上了，到韓國一定會發生很好的事情，因爲好事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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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一貫的心態。所以當她看到法國運動員在奧運會開幕式上腳滑摔跤後置之一笑說“還好只是皮外傷，下午還可以繼續訓練”，被喚醒的不僅有在法國生活的回憶，更有這份原本就在骨子裡的鬆弛感。她是上海人，從小見老克勒們在街頭聊閒篇兒，跟巴黎人能在咖啡館裡從清晨坐到日落如出一轍，沒有太多一本正經的時刻，什麼事都可以拿出來自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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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歲出道，26歲退休，38歲復出，現在42歲，除了重新開始做模特，前陣子還嘗試在電視劇中出演一位資深財經主播。
但這背後並沒有一個野心勃勃的故事，也沒有什麼籌謀規劃，反而充滿了偶然。出道是因爲中學形體老師惜才，極力推薦她與模特公司簽約；復出是因爲接到一家雜誌邀約，她剛接通電話時還以爲對方是騙子，“都退休那麼多年了，怎麼還會有人找我拍封面呢”，那位編輯說，就是希望您能來，她去了，以爲會有一個重新適應的過程，結果完全不需要，合作的妝發、燈光、攝影都足夠專業，她的肌肉記憶也迅速回來。唯一不習慣的是：過去她在現場是後輩，大家叫她Anna；但在她休息的這些年裡，行業興起了互叫“老師”以示尊重的風潮，於是她變成了“雯琴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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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名稱一起有了微妙變化的還有心態，上一個階段，她還需要他人背書或肯定來獲得工作，現在則完全仰賴“王雯琴”這個名字以及背後的經驗，她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
她常用“很懶”形容自己，懶得去開拓別的事業，懶得做職業規劃——畢竟事情並不會總按規劃的方向進行，看到老朋友呂燕創業那麼辛苦，更是嚇得直接排除了創業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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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懶”，絕不是“躺”。在休息的那些年裡，除了養育孩子，她重新開始畫畫，小時候上繪畫輔導班的經歷像是在心裡種下的一顆種子，在多年後發出了芽。她從素描開始學起，觀察小動物們的種種神情，把它們留在畫裡。瑜伽、普拉提之類的運動，早已自然融入生活，像吃飯喝水一樣正常；陪伴孩子嘗試滑雪等種種活動，反而也讓自己打開了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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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自己不主動，但也絕不被動，機會來臨，一定會抓住。上個月她去電視劇客串，去之前朋友都鼓勵說，很容易的，跟拍短視頻一樣。她信了，也想試試自己有沒有什麼新的可能性。去了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現場要顧及的東西太多了，除了燈光、鏡頭、表情、肢體、臺詞，還要考慮跟對手演員的反應。幾場戲下來，筋疲力盡。
但你要問下次還去嘗試嗎？她說，有好的機會，還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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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自己是個熱愛學習的人。模特這份工作教會她做自己——時尚這個行業，既有一些永遠不變的東西，也永遠有新鮮血液涌入，追逐潮流不會帶給一個人更清晰的未來，瞭解自己才能走出堅定的腳步。但“自己”並不是一個固定形態，誰也說不準明天、明年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可以不變，也可以一直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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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雯琴的設想中，未來的“自己”會住在鄉下，和小動物們打交道，早晨被鳥兒飛過的聲音叫醒、被蟈蟈鳴叫的聲音叫醒、被小溪嘩嘩的聲音叫醒。模特的一雙腳能在T臺上走出千軍萬馬的氣勢，但王雯琴也希望它們知道土地和小草的溫度。
華依瀾：想去做，就不留後路
大多數模特從業故事的開端，都少不了一個伯樂、一個引導者。華依瀾不同，她的引導者，是她自己。
她小時候是體育生，練三級跳和跨欄，年紀比隊內大姐小兩歲，能力卻要強上一點。這帶來的往往不是單純的心悅誠服，而會伴隨着隊員的孤立。教練並未干預，只是說：你只管自己訓練，做到最強。她一直在努力讓自己的實力變強，直到她遇到那場秀，遇到更熱愛的事。
後來的故事順理成章，看過維密PINK系列秀和《Blank Space》中的泰勒·斯威夫特的表演後，她心嚮往之，大學之後自己去模特公司面試，順利入選。
2020年，她剛滿20歲，收到一份來自巴黎的工作邀約。彼時全球開始進入那個特殊時期，父母難免顧慮，但她說：我要去。說服父母並未用到太多技巧，最有效的永遠只有一招：意志堅定，絕不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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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法國有經紀公司打理大部分事務，久住之後就免不了領教到法國人的有趣了：比如，拔了智齒後發炎化膿，醫生卻一直告訴她沒關係，直到她用手指着化膿處，對方纔說了一句“你是對的”；比如，辦理保險時填寫父母姓名，明明寫得清清楚楚，工作人員卻擅自將父親的姓也改爲“華”，她一再解釋自己隨母姓，對方卻堅持“我不可能出錯，你姓華，你爸爸肯定姓華”；再比如，裝空調——巴黎的確幾乎用不上空調，奈何她住頂樓，還是有悶熱的時候——必須得到樓內所有住戶的同意，因爲擔心破壞大樓外觀，“巴黎人一生要強，寧肯熱死，也不能醜”。
華依瀾說起這些倒也不是抱怨，因爲這些生活上的不便利是一方面，但與之伴生的“精神狀態超前”也讓她樂在其中，在國內稱得上“發神經”的有些行爲，在巴黎卻很合理；工作時突然唱出一句歌詞，一定馬上有人接出下一句。
如今她一年有大半時間生活在巴黎，“融入”成爲重要課題。用英文雖能順利工作，但人家一用法語說些逗樂的話，她就聽不懂了。她不喜歡做一個局外人。
一開始，她報了法語課程，連上20天，每天5小時。但知識來得太密集，吸收不了，便馬上改變策略，直接跑去跟法國人說話，發音、語法統統不管，對方能聽懂，她就敢講。
敢愛敢恨、敢想敢做，華依瀾的種種行爲，都透着殺伐決斷的颯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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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仍然只是故事的一面，她評價自己“其實在家人面前我也是蠻黏人的”，住在國內時，沒事就找媽媽。尤其剛入行時，她年紀小，難免會更信任一些“專業人士”，比如，當時身邊有人告訴她，模特只能吃沙拉，否則容易被“退貨”，她就忍着餓趕場。直到因爲太餓暈倒，錯過一場大秀，她才知道，模特也可以科學進食，不用捱餓，“我以前從來不吃可頌的，後來慢慢發現可頌也是好吃的”。
也是在工作的過程中，她看到了世界各地不同的生活形態：有人會因爲一場普通感冒就放棄工作，有人入行後就要肩負全家四五十口人的生計，有人成年後想住家裡就得給父母交房租。她如願成爲和維密模特們、歌手泰勒·斯威夫特一樣美好的女孩，也在美好的間隙裡看到一些更接近生活真相的東西之後，更加熱愛這個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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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再回想開頭的不順，給出的總結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什麼，你就要有拋棄一切的準備，勇敢地踏出那一步，不要給自己留後路。如果留在原地，一定不會有任何突破。
她沒有明確的職業規劃，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並未到達心滿意足無所求的狀態，她還有仰慕的前輩，還有未完成的目標，會陪伴她到達一個又一個終點的，就是她的經歷與個性。
運動員的經歷帶給她的，有永爭第一的勁頭。但她同時又清楚，只得一次第一沒什麼用，更關鍵的還是盡全力做好每一次工作，爭取更長的職業生涯。
她說：如果你是一個有強烈個性的人，就不要收去自己的棱角；如果你本身是一個包容萬象的人，說不定也會因此得到更多機會。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做自己。
原文刊載於《時尚COSMO》9月刊
總策劃：程功
視覺形象監製：易燕
攝影：Wanglei&Jiangkun
創意&造型：蒲安
編輯：趙文斐
文字編輯：王鐳靜
撰文：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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