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翔文／「優雅的相遇」：另一種疫情故事

「優雅的相遇」有着疫情的反思與感慨。圖／張作驥電影工作室提供

從「醉生夢死」的憤怒與激烈之後，人生也過了個坎，張作驥繼續自己的拍片邏輯，不隨市場、更不輕易流俗，堅持屬於他的創作之路。在經歷前兩部作品的摸索試驗，「優雅的相遇」彷彿找回自己早期的「張作驥風格」，從敘事結構到魔幻手法，都很像「黑暗之光」，少了青春暴烈，多了些看盡世事的泰然，同樣透過少年對生命迷惘的追逐擦撞，昇華出努力活下去的尊嚴與力量。

疫情正烈，故事從男主角阿勳的觀點出發，他隔離後返家面對一堆人生難題，與對門同樣日子過得不怎麼快樂的姐弟相識。電影緩緩交錯拉開兩個家庭過去與現在的各種複雜事情，交織出糾結的難解之題。阿勳的人生就像這樣無奈地被推着走，似乎沒有出路，也好像沒有太多選擇。

原以爲是疫情下的一片悲慘世界，倒也沒有如此淒涼無望。張作驥很有耐性地一點一滴揭開屬於阿勳周邊的一切，他曾經風光過，身體裡裝着別人的心臟，有一個超講義氣卻沒什麼大腦的好友，還有死去的爸爸、離家的母親。阿勳的前女友回來示好，而他又與對門的女孩發展出若有似無的愛情。這些細瑣但重要的情節，逐漸堆積，讓觀衆沉浸在阿勳的世界裡，慢慢感同身受。

在氣定神閒地捕捉了這一切倒敘之後，電影用一場喪禮，拉回當下，然後張作驥便用他過往擅長的手法，帶點魔幻的虛實浪漫，卻吐露更多殘酷的現實，揭開原本隱而未露的故事真相。原來故事的母題是死亡：火災帶來死亡，疫情帶來死亡，病痛帶來死亡，就算爲人生搏一次改變，也可能帶來死亡。這些死亡，這些殘酷的遭遇，和疫情的恐慌相比，並沒有比較輕鬆易解。阿勳得直球面對這一切，面對這些切身殘忍的死亡，繼續走下去他的人生。

張作驥的世界裡最迷人之處，就是再悲慘的底層人生，總能在谷底裡翻出一點點希望火花。那個三角結構的老社區，彷彿永遠都在流淚（滴水），但人來人往，明天還是一樣要繼續下去。結局又出現了「黑暗之光」裡的燦爛煙火，可是未來不再只是美麗幻夢。聽見心跳的悸動，新來的美麗鄰居，輕輕揚起的手撥吉他，全都是實實在在、令人動容的希望意象。「優雅的相遇」這片名比喻着疫情下的你我，卻也是人生所有的經過。除了婁燁，其實張作驥也用他的電影故事訴說着對疫情的反思與感慨，這部作品不該被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