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脫,影后穩了?

要說今年開年尺度最大、爭議最大的作品,一定是這部剛剛與我們見面的奧斯卡熱門——《可憐的東西》。

影片由《龍蝦》《寵兒》導演歐格斯·蘭斯莫斯執導,艾瑪·斯通主演,獲得第80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並且很可能幫石頭姐繼《愛樂之城》後二封奧斯卡影后。

不過,就豆瓣評分來看,國內觀衆對其評價兩極分化嚴重,對於影片探討的議題和表現形式,也爭議不斷。

這一方面是因爲片中裸露鏡頭過多,有賣肉以吸引眼球之嫌;另一方面,是它有違倫理的劇情對不少人來說還是有些“太超前了”。

但看似超前的劇情,其實基底非常復古。

影片衍生於著名恐怖IP《弗蘭肯斯坦》(也譯作《科學怪人》)。

這部小說誕生於1818年,主角弗蘭肯斯坦是個瘋狂的生物學家,他用不同屍體的各個部分拼湊出一個怪物,並奇蹟般使之復活。

弗蘭肯斯坦被自己的造物嚇到,棄他而逃,怪物卻緊追不捨地纏着他,向他索要女伴、溫暖和友情。

在片中,石頭姐飾演的女主就是這麼一個“怪物”。

她生活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原本只是個跳河自殺的女人,誰料瀕死之際,被一個瘋狂的醫生帶回了家。

醫生救活了她,但也把她當作實驗品。

因爲發現她死前即將臨盆,便通過手術將腹中胎兒的大腦與她調換,給這個新生的怪物取名爲“貝拉”。

貝拉擁有成年人的身體和幼兒的心智,既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的母親。

爲了更好地研究貝拉的成長,醫生將她圈養在屋內,並邀請自己的學徒擔任助手,觀察和記錄貝拉的一舉一動。

然而隨着時間發展,這個學徒愛上了貌美的貝拉。

貝拉也漸漸覺醒啓蒙意識,有一天忽然發現了性的美好,由於沒受過社會規訓,她經常像動物一樣旁若無人地滿足自己。

醫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將貝拉許配給了學徒。

但這名學徒卻是個守禮之徒,認爲等貝拉真正成長爲成年人時,兩人才可以完婚,行夫妻之實。

這時候,一名富商走進了他們的生活。

富商同樣看上了貝拉的美色,爲了引誘貝拉,他同意帶她離開從出生時就禁錮她的家庭,並且直言不諱地表示自己從不把性和婚姻劃等號。

就這樣,帶着對性與自由的嚮往,貝拉與富商私奔,開始了遊歷世界的冒險。

影片根據貝拉成長的階段不同,採用章節體敘事。

第一章講述貝拉在離家之前的生活,對於主角的塑造是去性別化的。它讓人看到如果沒有接受社會的教化,人性本身會是什麼樣子。

這個階段的貝拉,最大的特徵就是單純、直接,餓了就要吃東西,困了隨地就能睡,只追隨最純粹的生理需求,沒有“是非”與“羞恥”的概念。

這種單純之中,還飽含着無理智的破壞慾。

一次出門野餐時,貝拉第一次見到青蛙,她像個孩子一樣瞪大了眼睛、拍手驚歎,但下一秒就要出於好奇拍死它。

當醫生拒絕她的各種要求時,她每次的反應都是暴走撒潑,摔碎東西、襲擊他人。當願望不被滿足時,暴力發泄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應對方式。

而到了第二章,被帶出的家門的貝拉開始經歷社會化的成長,也逐漸在這個過程中獲得某種身份意識。

引誘她私奔的富商,毫無疑問是在利用她。

對他來說,美麗單純的貝拉是完美的性愛對象——隨便帶她見識點外面的世界,就能讓她驚歎拜服,隨便編造幾句謊言,就能讓她變成自己獨有的玩物。

一開始也確實是這樣的。

然而他忽略了貝拉的好奇心和對自由的渴望,不會因爲一個男人而停駐。

走出家門之後,她聽到從沒聽過的音樂,會不自覺地跟着起舞,儘管沒有學過舞蹈;

接觸書籍之後,她讀了一本又一本,開始跟隨作者思考一些從未想過的問題。

她交到了新朋友,發現人和人如此不同,有人無聊,有人有趣,她想要認識更多朋友。

當然,她也遇到了其他男人,對每個人都敞開懷抱。

富商不再是她的唯一,也不再如他自我吹噓時所說的那般,是“最好的那個”。

這讓他無法接受,氣憤地質問貝拉:你在結婚和私奔之間選擇了我,說明我是更好的那個,爲什麼現在又去找其他人?

貝拉認真地回答他說:因爲好玩。

這一章節因爲兩人鬧掰而結束。

這時的貝拉已經建立起自我與世界的聯繫,她不知道自己能爲世界做些什麼,於是把他們的錢財全部送給了窮人,結果因爲付不起房費,和富商一同被趕下了船。

窮困潦倒的兩人來到巴黎,誰也想不到辦法賺錢。

這時,路邊的妓女將貝拉拉上賊船。這成爲兩人分道揚鑣的最後一擊。

富商極盡所能地羞辱她,貝拉回懟他說,並不認爲自己用身體賺錢有什麼錯。

但在妓院中的經歷讓她深刻體會到社會的不公平之處,也讓她發現,性愛並不總是愉悅的。她頭一回對自己感到憤怒,突然間對性失去了感覺。

既然如此,便沒有再繼續的理由。

一次,和女伴親密過後,對方看到她身上的疤痕,告訴她腹部那道是剖腹產的痕跡。她開始思考自己是誰,爲什麼和別人如此不同。

在影片的最後一章,遊歷一遭的貝拉回到了家中。

此時醫生已經身患絕症,命不久矣,但在死前,他如願看到了自己的造物成長的結果。

原來,貝拉本名叫維多利亞,是一位將軍的妻子。因爲無法忍受丈夫虐待,才決定帶着胎兒跳河。

醫生雖帶有私心,但給了她新的生命,作爲怪物重生的貝拉反而獲得了在人類社會自由成長的機會,貝拉並不怨恨他。

在影片結尾,那位將軍找上門來,想重新將她禁錮於家中。

貝拉子承父業,決定學醫,並和學徒一起給前夫做了手術,將他的大腦與羊調換,圈養起來。

整體看來,貝拉的成長過程是一個從屈從本能到抵抗本能的過程,但由於她是個天然的怪物,直到最後仍保持着一定的獸性,沒有被人類社會完全馴服。

或許,正是因爲影片在超現實的設定下討論現實問題,才能抵達爽片的結局。

貝拉的遭遇處處隱喻着對男權社會的控訴,不過片中塑造的“父”(醫生)與“夫”(學徒)都是高度理想化、概念化的形象。

醫生雖然將貝拉當作實驗品,自己自詡造物主,但他始終只是觀測她,並不干涉她的意志。

學徒更加單純,在貝拉經歷一切回到家中後,依然認爲她是特別的存在,並不帶有世俗偏見的目光。

設想一下,如果沒有超現實的科學怪人設定與理想化的“原生家庭”,一個維多利亞時代的女性想要追求自我的獨立、擺脫父權的壓制,有什麼路可走?

不過,儘管影片不乏深度,它會受到巨大爭議也不足爲奇。

因爲一個人自我的成長和對世界的認知,不可能僅僅通過性去實現,片中大量尺度過猛的性愛鏡頭確實顯得毫無必要。拍攝這些場景的意圖與影片的立意相悖,也使得創作者的態度變得模糊起來。

沒錯,貝拉的確是特別的,在現實的人類社會中,貝拉並不存在。

她美麗、瘋狂、天真又放蕩,在看到世界的不堪後,她仍然單純地認爲只要自己足夠了解世界,就能改善世界,只要忠於內心所想,就不會失去自我。

她始終在踐行自己,儘管不一定會收穫理想的結局,但她並不可憐。

那麼,到底誰纔是片名裡那個“可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