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寧逃離足球場

作者 | 周大錘

首發原創 | 金角財經(F-Jinjiao)

黃光裕寂寞啊。

有人說,黃光裕坐完牢出來,國美還在,蘇寧沒了。

出獄半年,2021年2月18日,他終於再次拋頭露面,充滿豪氣地宣佈自己要“力爭用未來18個月的時間,使企業恢復原有的市場地位”。

原有的市場地位,指的應該是2008年,國美、蘇寧兩強並立,淘寶、京東還沒有站上擂臺的資格。

轉眼山河變化,國美已經被蘇寧拋在身後,而蘇寧,也走到了生死一線的關口。

2月25日午間,蘇寧易購發佈公告,宣佈公司實際控制人張近東以及股東蘇寧電器集團有限公司準備轉讓股份,預計轉讓比例高達20%-25%。

半年來的資金緊缺,加上押注螞蟻集團上市失敗,債務隨時都會爆雷。最後扛不住的蘇寧,把自己給賣了。

只是,蘇寧集團旗下的足球模塊,這種以“資本黑洞”著稱的遊戲,早已燒掉蘇寧集團幾百億。它們將會面臨什麼樣的命運?

無論當初多麼風光,多有排面,這些俱樂部,都將會解散或者賤賣。

衝入足球場

不出意外的話,蘇寧的股份會由南京國資接手。

2020年12月,蘇寧資金鍊緊張的消息流出,張近東在蘇寧總部等來了江蘇省委常委、南京市委書記張敬華,雙方深入溝通後達成共識:蘇寧要活着,繼續發揮行業引領作用,爲南京的高質量發展做出更大貢獻。

到今年2月19日,張近東在新春團拜上提出蘇寧要自上而下地聚焦主航道、主戰場,做減法、收縮戰線,不在零售主賽道的,該關的關,該砍的砍。說完話不久,就做起了把自己趕出蘇寧的準備。

蘇寧太缺錢了。截至2020年3季度,蘇寧易購合併口徑負債總計1361億元,有息債務規模逾700億元,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46.16億元。

更慘的是,疫情影響之下,蘇寧2020年營收入不敷出,還不上。

1月29日,蘇寧易購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發佈公告稱,預計2020年度營業收入約2575.62億元至2595.62億元,上年同期爲約2692.29億元。

利潤方面,蘇寧易購淨利潤爲虧損39.53億元至34.53億元,比上年同期下降140.16%–135.08%;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後的淨利潤爲虧損65.87億元至60.87億元,比上年同期下降15.34%–6.59%。

兩個虧損數額,中間差了20多億的偶發利潤,這些利潤來自於賣股票、政府補貼。

換句話說,這筆錢去年賺了,今年就很難再有。

而已經陷入財務漩渦的蘇寧,還拖着兩個黑洞——江蘇蘇寧隊和國際米蘭俱樂部。

時間回到2013年,廣州恆大史無前例地奪得了亞冠聯賽冠軍。企業家之間也廣爲流傳一個小秘密:足球這東西,領導喜歡。

張近東很快覺察到了機會,那時蘇寧正忙着開拓新的戰場,大步邁向母嬰、文化等產業。在2015年,張老闆相中江蘇國信舜天足球隊,掏出5億多,從江蘇江省國信資產管理集團有限公司手裡接了過來。

同年,廣州恆大第二次奪取亞冠聯賽冠軍。衝出國門,站在亞洲之巔的感覺,光芒萬丈。

第二年,蘇寧旗下體育財產集團,更是以19.6億元的價格,收購意大利國際米蘭足球俱樂部68.5%股權。

玩進國際的張近東和蘇寧,一時風頭無兩,堪稱那批燒錢大軍裡最傲人的奇葩。

被黑洞捆綁

2018年,張近東之子張康陽接棒,以27歲的低齡成爲國際米蘭俱樂部史上最年輕的主席。

隨後的蘇寧集團年終大會上,張康陽談起國際米蘭的項目,很是得意:“我跟着幾個85後、90後的蘇寧人一起就做着這一份整個華夏大地沒有人做過,也沒有人敢做,甚至沒有人敢說可以成功的一個項目……”

看得出他確實熱愛足球,國際米蘭的比賽幾乎場場不落,上任後馬上挖來功勳經理人馬洛塔爲國際米蘭效力。

而張康陽帶領下的國際米蘭,改變也確實很明顯。球隊佈局和側重點逐步改變,競技層面進步顯著。

2017-2018賽季,國際米蘭暌違6年後重回歐冠賽場,連續幾個賽季裡站穩在聯賽歐冠席位的腳跟,甚至一度登頂積分榜,被看作意甲冠軍的有力爭奪者。在球迷們眼裡,張康陽帶來了讓國際米蘭復興的希望。

希望是真金白銀堆出來的。

以19.6億歐元的價格買下國際米蘭68%的股份,只是燒錢的第一步,有媒體報道稱,張康陽接班以後,蘇寧對於國際米蘭的運營總投入達到6.25億歐,接近50億人民幣。

在蘇寧財務狀況良好的那幾年,這尚且是一筆鉅額投入,資金鍊斷裂以後,國際米蘭更是成爲了拖着蘇寧快速下墜的黑洞。

2021年1月2日,新年的第一期《羅馬體育報》丟出消息,說蘇寧正在計劃退出國際米蘭,且已經與私募基金BC Partners接觸,初步表明意向,但是雙方開價相差太遠,遠遠低於蘇寧的心理預期。

根據《羅馬體育報》等媒體的報道,鑑於國際米蘭嚴重惡化的財政狀況,蘇寧可能在尋找投資夥伴,出售部分股權分攤壓力,也不排除完全出售俱樂部的可能。

一般來說,開始出售股權,就已經踏出了撤退的第一步。早在當初蘇寧接手國際米蘭的時候,這天就已經註定——國際米蘭是個吞噬一切的財務黑洞。

問題很嚴重,國際米蘭缺乏造血能力,因爲多年闊別歐冠掉出有吸引力的一流俱樂部行列,沒有自主球場,球衣贊助額不高而且年限長,進歐冠吃力,進去後連續三年小組出局,隊中具有巨星潛質、能包裝高價拋售的球星少,好不容易有了個估值過億的伊卡爾迪,又因爲鬧事不得不冷處理......

疫情爆發之後,票房全失,轉播收入縮水,意大利減稅優惠食言,種種因素交織之下,2020年11月國際米蘭股東大會上出具2019-20賽季財報,暴虧1億。俱樂部的財務問題空前嚴峻,,2020下半年只支付了兩月薪水,其餘還在拖欠。

屋漏偏逢連夜雨,意大利足協要求國際米蘭在2月16日前付清所有拖欠的薪水,否則將可能被罰分。

蘇寧後院起火,前線吃緊,匆匆忙忙之下,只能撤退。除了國際米蘭運營造成的虧損,蘇寧接手後還發行過兩筆合共約4億歐元的債券,都將在2022年到期,資金壓力太大,不賣不行。

有消息稱,即使已經決定放棄國際米蘭,但蘇寧還在觀望,期待意甲國際米蘭可以踢個好成績,賣個高價。不過,目前國際資本對此尤爲冷靜。其一是認爲蘇寧要價太高了;其二則吃定了蘇寧急於甩開這個黑洞,拖到最後必然會賤賣出去。

在這個消息放出來以後,國際米蘭多場比賽裡,表現驚豔。更在數日前,在同城德比中,3:0戰勝AC米蘭,一躍而上積分榜榜首。

然而,冠軍並不代表就能賣個好價錢,不信你看國內的江蘇蘇寧俱樂部,不止賣不出價,甚至0元轉讓都沒人接盤。

拋棄冠軍隊

同樣被拖欠工資的,還有蘇寧旗下的江蘇隊。

早在去年9月,就曾有媒體曝出江蘇蘇寧隊延發球員薪水,當時俱樂部在消息傳出後立馬對球員們進行了補發,事件也隨之平息。

然而,據《東方體育報》報道,補發之後,球員們就再也沒收到過薪水,直到2021年1月12日,俱樂部才又給球員們發放了一個月中的一部分工資——蘇寧球員的合同裡,每個月的工資都分爲兩個部分。

蘇寧對這支球隊財務上的斷供,不止體現在拖欠工資上。按慣例,蘇寧高層會在每個賽季結束後與球員們進行一次聚會,上賽季蘇寧隊好不容易一鼓作氣,先後擊敗上港和恆大,首次舉起中超冠軍的火神杯,卻什麼實際獎勵都沒有。

球員們只收到了一封祝賀信,沒有慶功宴,更沒有奪冠獎金。

奪冠的喜悅尚未消化,接連的爆雷就在這支球隊裡響起,特謝拉、埃德爾、桑蒂尼等外援先後離隊,冠軍教頭奧拉羅尤辭職出走,蘇寧放棄這支球隊的意圖毫不掩藏。

畢竟蘇寧公司自己的財務已經一團糟,作爲面子工程的球隊,自然能省則省。

對內,蘇寧讓球員們籤獎金確認表,用拖字訣穩住局面,對外,蘇寧的高層急急忙忙尋找下家。

南京、蘇州、無錫方面都有企業表現出過興趣,可惜,絕大多數都最終放棄接盤——由於拖欠工資,截至目前,江蘇隊已經累計積壓了5億多的債。

最接近成功的那次是和無錫的接觸,由於近在咫尺的蘇州坐擁兩支蘇州東吳和崑山FC中甲球隊,無錫也希望有一支城市球隊。

這場談判無限接近成功,失敗的原因,據說是蘇寧開出20億的轉讓費用,導致無錫方面被嚇跑。

最新的消息是,2021年2月25日,蘇州與蘇寧方面進行了接觸,提出以贊助的方式參與俱樂部建設,並要求球隊主場遷至蘇州。但在贊助費用等方面,雙方並沒有達成一致。

眼看本月底的准入期限將至,如果實在轉不出去,蘇寧隊唯一的選擇只有就地解散。

照理說,一支冠軍隊不應該活得那麼艱難,但蘇寧隊實在是趕上了一個巧妙的時機,投資人資金鍊危懸一線自身難保,又遇上政策大變,中足協的中性名政策,又一刀砍掉了球隊們最大的投資價值——冠名權。

一支不能爲投資人創造價值,又自帶負債的球隊,未來的走向已經昭然若揭。

看來,蘇寧進軍足球的國際玩笑,只能到此爲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