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散文】果子離／回望時光糖廠，細品人間滋味

《吃冰的滋味》書影。（圖／時報提供）

推薦書：古蒙仁《吃冰的滋味》（時報出版）

古蒙仁新近推出的散文選集，選自十三年來七本著作，他發揮編輯長才，以時間爲經，空間爲緯，以成長環境對應生涯發展，復以副題「我的人間告白」爲作品定位，書名則定爲《吃冰的滋味》。何以選擇如此平凡的書名？主因是同名篇章一九九七年選入教科書後，年復一年，不論版本，近三十年來都不曾於國中國文課本中缺席。

正是這篇他自譽爲國民散文的小品文，讓他躋身課本作家，每回應邀赴校園演講，風風光光，在相對之下顯得寂寥的寫作生涯中算是頗堪告慰之事。

儘管張瑞芬不以爲然，認爲這篇吃冰小品不是古蒙仁最好的作品：「既無古蒙仁報導文學的社會諍言本色，也談不上古蒙仁散文中的優選之作（不知據何選出，恐怕只是課文的安全考量）。」但課文挑選本來就不是文學獎評比，最好文章內容與學子有共同經驗，並引發共鳴。

但張瑞芬所云也有道理。從這部精選集也可看出，尚有多篇都可選入。一來他的作品，形式、主題、寫法中規中矩，傳達的理念、價值觀雖不說教，但都符合主流中道，有益人心。這點固然是古蒙仁的作品特色，但若說他的文章有助於學子的寫作能力，主要還在於可藉此練習如何於日常生活中搜羅尋常可見的素材，並且綴連成爲相當的篇幅。從這本精選集可見古蒙仁獨到的功力，不論什麼主題，各篇篇幅都不短，沒有一篇是真正的小品，即使被稱爲小品的〈吃冰的滋味〉其實也達三千字，於古蒙仁是小品，對一般人可能是長文了。

選集中各篇形式劃一，概以數字標段，三至八段不等，皆具分量。偏偏篇篇述舊敘事的內容都很尋常，不論童年追憶、家族記事或文壇交往，既無大風大浪的人生可表，也沒有奇人奇事的見聞可說。歲月無波瀾，何以文思泉涌動輒拉出數千字？

古蒙仁並未一魚兩吃把報導文學寫作時長期蹲點、上山下海、深入現場所得的素材寫進散文中，但細密觀察、敏銳感受等採訪工作所培養的特質，也悉數表現於散文裡，他總能在下筆前，訂定主題，浮想聯翩，將生活中觀察感受所累積的素材串聯鋪排成篇。即以〈同心公園〉爲例，這座小型公園並不顯眼，與你我住家周遭的社區公園沒什麼兩樣，一般寫作既無傳奇逸聞，通常兩三百字淺寫即止，但古蒙仁就有本事，從公園硬體設施開展，從圍繞着公園的童年趣事寫到成長滋味，大開大闔，洋洋灑灑近六千字。

古蒙仁的作品風格穩健，語氣平和，語速平均，語風平實。這樣的文筆，用來緬懷舊事，滋味更加深長。《吃冰的滋味》最好的幾篇寫的也是小鎮人文風土，例如虎尾糖廠的興衰史，以及相關的人情世事。一如陳雨航述寫他的時光電廠，古蒙仁則回望他的時光糖廠，從童年往事寫到紅塵俗世，都是時空交錯出來的雋永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