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民主私有化的始作俑者（江靜玲）

當貝魯斯柯尼（Silvio Berlusconi）靈柩被擡進米蘭的哥德式大教堂時，穿着盛裝、戴上羽毛頭盔的憲兵分列兩側。(圖/美聯社)

如果民主也可以像國企或公企一樣私有化，那麼甫於1周前過世的義大利前總理貝魯斯柯尼，毫無疑問是本世紀把民主私有化的始作俑者。

英國大衆對這名曾領導過四屆義大利政府的義國前總理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他的bunga-bunga性交派對。與他友好的媒體在訃告中似乎也找不到他的政治和政策建樹。英國《泰晤士報》雖給了他頭版全頁，但全版僅一張大頭照，下面以大標寫道: 「貝魯斯柯尼，死了!」

聲稱自己從來都不是政治家的貝魯斯柯尼，作爲一名房地產大亨，後來成爲媒體和足球大亨，從1994 年宣佈以「企業家和公民的身分」參與義大利政治選舉以來，縱橫義大利政壇30年，歷經8次大選。他不喜歡被稱爲政客，寧可說自己是一個「把事情做好的人」。

基本上，他對政治職業抱持的是蔑視的態度，他涉入政治是爲了企業利益。然而，在政治上貝魯斯柯尼也不是局外人。他和義國1980年代社會主義總理克拉克西的關係，對他取得建立全國性私營電視臺具關鍵性作用。這些電視臺以前都是公有壟斷的。他在辦公桌前傳達自己的政治觀，現場沒有記者，傳播他的觀點的是看電視的觀衆和百姓。在社交媒介尚未興起的時代，貝魯斯柯尼已經預示着民主本身的私有化。

貝魯斯柯尼承諾「把事情做好」。但30年下來，批評者可以舉出無數他在執政期間未能兌現的承諾。包括貝魯斯柯尼2001年與義大利選民簽訂的所謂合同，承諾削減稅收和失業率，增加養老金、警務和建設項目。貝魯斯柯尼表示，如果未能兌現其中至少四項承諾，他將辭職。但當他達不到目標時，卻拒絕法律投訴，堅稱「合同」實際上不是具有約束力的文件。

儘管找不到貝魯斯柯尼在政治政策上對義國的具體建樹，但他結合保守派與法西斯派極右翼，成立所謂中間偏右聯盟。他的力量黨和義大利極右人民運動黨被視爲是後法西斯結盟，他把1920年代以來不得進入政府的法西斯主義引入政府，率先改變了歐洲民主國家「後冷戰」以來的政治結構。

如今，義大利總理梅洛尼領導的後法西斯政黨成爲義大利主導力量。義大利輿論認爲貝魯斯柯尼在義國創造了民粹主義。但這並不只是義大利的故事而已。在瑞典，克里斯特森政府於2022年執政依靠的是極右瑞典民主黨的支持；在西班牙，人民黨希望在今年7月大選後與極右翼呼聲黨組成聯盟。

在整個民主世界，貝魯斯柯尼更展示一個人可以使民主政治制度兩極分化的可能性。這與選舉失敗、經濟危機或司法定罪會讓一個政治領袖或領袖候選人完蛋的預測相悖。反之，可能成爲優勢，因爲每一次失敗和每一次起訴背後都可被指稱爲「陰謀」，引起更多「粉絲」支持。

隨着1990年代宣揚的自由市場願景的消亡，貝魯斯柯尼留下了一個政治「粉絲」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政黨和政策被英雄主義和他們的崇拜者取代。這個以言行放肆、空洞承諾爲主軸的後現代、後真相政治標誌，可以連結到美國前總統川普和英國前首相強森，而川普可能成爲第一個在監獄中執政的美國總統；強森依然伺機而動。貝魯斯柯尼正式走入歷史，川普和強森的故事則尚未蓋棺論定。

（作者爲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