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地探訪哪吒汽車桐鄉基地後留下的7個「疑問」

作爲桐鄉當地唯一一座整車企業——“哪吒汽車”是這座“工業強市”的創新代表和中流砥柱。在桐鄉，無論是高鐵站內的廣告，還是高速路上的指示牌，處處都有哪吒汽車打下的印記。桐鄉里的哪吒現在還好嗎？這是直到今天還有很多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如果沒記錯的話，桐鄉基地是哪吒汽車全球6個整車基地中產能最充足的工廠，從建設之初，這裡的規劃產能超過16萬/年。產能利用率頂峰時期可以達到97.2%。然而和哪吒汽車臨近幾家當地名企業的廠房內熱火朝天開工截然不同的，是即便在工作日，這裡的廠區內外也盡顯蕭瑟，甚至靜的讓人心裡發慌。

從百億鉅虧，大舉裁員，再到友商起訴...過去這幾天，“哪吒失速”的消息散遍輿論場。在這個人人想看到一個個企業倒下，希望把破產、裁員當茶餘飯後談資，來滿足人們窺探與興奮的獵奇心時，卻往往忽視了一家企業最真實的經營狀態。

相比10年創業猛虧近200億；毛利最低的新勢力；貨款拖欠綜合症；溜坡滑板車...這些讓人觸目驚心的經營細節，人們少了很多對真實的細節加以分析和洞察。

爲此我們實地走訪哪吒汽車全球第一座工廠，試圖把這家處在輿論漩渦的企業最真實的一面還原給外界。

文｜鍋斯傅

編輯｜李佳琪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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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鄉基地爲何四下無人?」

11月8日，初冬的桐鄉，寒風蕭瑟。儘管適逢當地梧桐1年最美時節，但開發區來蹤去路的貨車和被捲起的揚塵、落葉都與這裡的「最美梧桐」顯得格格不入。

距離桐鄉高鐵站15公里的梧桐街，是當地開發區的所在地，也是當地製造企業集中聚集的地方。這裡不僅是桐鄉營商改革的總牽引、經濟發展的主戰場，還是合衆新能源——「哪吒汽車」自成立後第一座工廠落戶的地方。

與哪吒汽車緊鄰的固本精密、巨星針織是幾家當地有名的製造企業。和固本精密敞開大門，往來出入的卸貨車情況不同。當天的哪吒汽車工廠大門緊閉，在我們前後停留的5個小時裡，這座佔地超過400畝的智慧基地，進出員工的數量還不超8個人。除了緊守主門的崗亭內，偶爾有1、2個保安竄動的人頭，人們甚至看不到1、2個忙碌員工在這座偌大廠區裡出現的身影。

在與大門前的安保人員確認，工廠是否開工事後得到的回覆是：“廠內情況他們並不清楚，但知道這座工廠只有保安纔是全年無休的”。

據主門外同仁路的公交站調度員稱，早晨8、9點，下午4、5點這裡大概是廠內員工下班、換崗的時間，廠內員工來往還算頻繁。可最近幾周，已經很少見到工人從這裡上下車。抵近觀察，我們發現廠區幾個進出口旁偌大的停車棚裡只零散的擺放着10幾臺廠內員工員工的自行車、電動車。

據來往當地人講，他們眼裡的哪吒是一家專供出口的車企，本地人介意其品牌力和產品力，幾乎不會考慮。要知道在其他地方，一個汽車品牌幾乎是一個城市的名片，可在很多桐鄉人看來，哪吒從來都不能代表桐鄉。

汽車是高度流水作業的企業。通常情況廠區會安排員工排班輪休，一般遵循“3班倒、做六休一”來制定具體工作制度。只有生產非飽和狀態或產能相對過剩時，少數企業會在週末或節假日停工放假。即便少數企業爲控“成本”要縮減員工數，也大都會遵從“做十、做八，休一”來降本生產。

即便到工廠停工休息的時期，整車廠也很少有四下無人的情況。目前，雖曾有消息證實哪吒汽車工廠全面停工。但此時桐鄉基地已經是深陷輿論危機後的哪吒汽車最真實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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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齡超量」的半成品車

與空蕩形成反差的是環繞廠區的幾個片區停放累計超過6、7千臺還未上路的“新車”。這些停放點中，少的7、8輛，多的15、6輛停放一排，以2、30臺分列擺放的方式，整齊停泊在廠區附近停車場、空地、臨近園區大約5、6個停放點中。

在這幾個不同的停放點裡，少則幾百臺，多則幾千臺，而且大都是黑白色爲主的哪吒L、哪吒X。這些車密密麻麻的列成一個個巨大方陣。

臨近觀察，凌亂的“工單”散落車內，有超1/4是未裝配完成的“半成品”。有的未安裝座椅、儀表盤，也有的前後保險槓、橫樑總成，還有的未安裝車燈、內飾板或中控臺的...根據散落的工單看，這些車普遍的下線時間都在今年8、9月份，可見下線時間大都超過2個月，少數車型有3個月以上「庫齡」。

所謂機器一響，黃金萬兩。在通常情況下，從產線上線到交付消費者手中超過3個月都會被定義爲「庫存車」。

據瞭解，在以往常見車型且庫存調配順暢的情況下，通常工廠內停放的新車少則3、4天，多則1周左右就會被轉運各地。即便是週轉效率略低的出口車型，也大都會在1個月內左右調配終端。除非是質檢環節發現嚴重問題需要返工處理的纔會出現新車滯留工廠的情況，可就算出現這種情況，這些返工車在廠區的停放時間也大都不會超過3-4周。

往往汽車企業爲回籠資金，一旦遇到難以銷售的車型或產品大都會在新車下線後，以低折扣、搭配銷售的方式最快速度“轉手”給下游經銷商，以避免資金積壓。因此長庫齡的車型在經銷商手中的情況屢見不鮮。但像哪吒汽車一樣，大面積堆積在廠區附近的情況少之又少。

以大衆、豐田等傳統規模化車企爲例，廠區一次性停放車輛普遍在2-3千臺，平均停放週期在7-10天左右。究竟哪吒這些堆積的庫存車爲什麼會停在這裡，又將被拿去做什麼眼下我們還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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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會有不用「關門」的停放車輛？

走訪過程中，我們發現這些停放車輛裡，有相當大比例的車門都是虛掩狀態。還有少部分停放車的前後備箱均處在打開狀態，以及出現輪胎漏氣、車身破損的情況。

按照常規汽車工廠的檢測檢驗流程和標準，這種情況是責令禁止出現的。一般情況，下線並集中存放的車輛需要設置在相對固定的初始設置狀態。一方面保證車輛安全，爲了避免誤觸碰和防盜；另一方面，也要避免在後續運輸、交付流程出現貨損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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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寧產投」的庫存車要到哪去？

而在這些停放車輛裡還有一定比例的車型，懸掛有所屬權爲「南寧產投汽車公司」，車型包括哪吒X、哪吒L以及哪吒V。不出意外的話，這裡停放的一些「半成品」很有可能是哪吒汽車以CKD的方式出口東南亞車型。

據瞭解，這家隸屬南寧產投集團的全資企業，曾在今年初與哪吒在香港簽約，雙方主要合作的內容即是幫助哪吒汽車圍繞東南亞市場出口。

據悉，哪吒汽車與南寧產投已正式協定圍繞印尼、泰國等東南亞地區合作建廠、銷售。此前已有消息證實，原哪吒汽車原人事部負責人，已調往海外市場，全面負責哪吒汽車銷售業務。截止目前，哪吒位於泰國的工廠今年3月已經投產，馬來西亞工廠於年初開始動工建設，印尼工廠5月投產，規劃合作產能在3萬臺。

不過，從目前廠區停放車型的待裝配情況看，這些車型的完成度基本在80%-90%之間。問題是哪吒在當地建廠前，雙方層承諾其產品本地化率要達到44%。如果這些車是以出口方式銷售到東南亞，也就意味着，哪吒很有可能達不到當地對建廠企業的CKD組裝要求。

可這些所屬權爲南寧產投的車型是非出口車型，從下線時間看又超過了正常工廠停泊新車的正常庫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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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僞裝」起來怕誰看？

在內部廠區，我們還看到大量疑似「僞裝」的哪吒汽車被掀開“車門”並附着“白車衣”放置在停車場內，這種獨特的僞裝方式也與多數僞裝方式有所區別。

據悉，僞裝車多以斑馬色爲主。原因是黑白底紋的反差效果最大，可以最大限度的隱藏『車身設計』的特徵線。尤其是遇到被記錄時，相機焦點容易在黑白反差較大的地方難以對焦，在成像後，車身也會顯得“平面化”，能起到對人眼和電腦建模的迷惑作用，隱藏汽車設計的特徵線，防止競爭對手抄襲和獲取商業機密，所以猜被公認干擾效果最強的僞裝方案。

可問題是，以往僞裝車通常在研發和測試階段纔會出現，除非全球性、大規模的測試項目中，車企纔會可能一次性僞裝10幾輛甚至幾十輛車，以滿足不同地點、性能和項目的測試要求。但凡小規模測試，或特定區域內，即便是廠區專業僞裝區也很少會有企業對產品做大量僞裝措施，哪吒的僞裝給誰看，我們還無從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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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張勇去哪了？」

不過，與廠區內大量存放新車反差更大的是哪吒汽車終端交付遇阻。

今年4月上市的哪吒L和8月上市的哪吒S獵裝都是目前哪吒汽車交付延遲的“重災區”。此前有大量客戶投訴，自己在交付定金後，等待兩個月後無果，無奈最終退定。

而此前，哪吒基於800V電池打造4C版“哪吒S獵裝版”一直備受市場關注。有信息指出，這款產品將搭載寧德時代全新研發的“逍遙”一體化電池組，原定於今年10月大規模交付。但截止目前，這款所謂“特別版”車型還尚未在終端交付。

近1個月左右的時間，在哪吒持續虧損、裁員、供應商起訴的消息傳出後，哪吒汽車CEO張勇這位被外界稱爲汽車圈被PUA最狠的CEO，已經超過1個月未在抖音等主流社交媒體發聲。而隨着資金問題被爆，這位哪吒汽車投資人周鴻禕一同下場搞流量的高管，招股書顯示的3000萬的年薪也引發外界質疑。

自去年11月，哪吒汽車內部曾傳出過現金吃緊的消息。當時公司號召中層以上員工獎金減半,據悉作爲CEO張勇一直也在爲公司減負發揮帶頭作用。據悉，年報披露的薪資，已經是張勇主動砍半的結果，此舉目的就是爲了能更好來保證哪吒現有基層員工的利益。

據內部員工透露,目前公司對外宣稱是整體降薪5%-30%。但截止10月16日,有公司內部聲明發出，現有員工工資只能暫發50%。而此前網傳，被優化的哪吒員工，出現N+1補償未到賬問題。也有消息稱，公司人事已經在逐個協商，並提出新補償辦法，在「原基礎打7折，並再此基礎上能繼續順延20天」。

目前，被情緒裹挾的哪吒汽車員工與低調的公司高管已經在社交媒體平臺上形成鮮明對比，有關CEO張勇的後續動向，也被輿論與哪吒此次的“欠薪風暴”關聯而備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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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爲什麼拿不出證監會的補充材料？」

今年6月26日，哪吒汽車已向港交所遞交上市申請。但在今年8月3日，證監會國際司責令哪吒汽車提供上市對應的合規說明、股東及員工持股情況及相應補充材料。

截止目前，根據港交所官網顯示，合衆新能源所提交的上市材料仍停留在7月9日，也未有任何共識信息顯示哪吒汽車對證監會要求的補充說明有提交的規劃與相應動作。

據瞭解，ipo批准有效期爲6個月。意味着倘若今年年底前，哪吒汽車未能提交效應說明，就需重新提交申請，間接意味此次上市會以「失敗」而告終。

目前，證監會需要提供的說明主要包括爲：外資准入政策的合規說明、保險業務的合規說明、股東及員工持股情況，具體原因包括：

1.證監會認定哪吒汽車的股權結構中存在外資成分，需哪吒汽車證明目前在經營生產過程中是否涉及到與外資相關的業務活動。以滿足國內監管部門對於是否符合國家相關的外資准入政策規定，確保企業運營是否在政策法規的框架內進行。

2.明確要求哪吒汽車對其保險業務的開展情況、合作模式以及是否符合保險行業的監管要求等方面進行詳細說明，以確保消費者的權益和保險市場秩序正常運轉。

3.責令哪吒汽車提供股東的身份背景、持股比例以及股權的變更情況並向證監會說明。對此有消息人士猜測，股東身份背景情況或成爲哪吒汽車未能快速補充此次補充材料的主要原因。由於哪吒汽車背後持股人有包括某紅色背景的當地在職領導，因此不排除一旦公佈清晰持股信息後，會影響間接透傳出該股東背景。

目前，原高盛(亞洲)董事總經理潘登已加盟哪吒汽車，有消息稱其主要工作即推動此次IPO進程。中金、摩根士丹利、中信證券、農銀國際、招銀國際均作爲聯席保薦人。但此次負面危機又讓哪吒汽車的IPO也平添了幾分不確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