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雀/《四樓的天堂》 身心靈無路可去之前的一帖戲劇藥引
黃秋生(右)、謝盈萱在「四樓的天堂」中,一路理解、陪伴,情感升溫。圖/公視提供
《四樓的天堂》由黃秋生飾演修復衆生肉體疲勞的推拿師,以及謝盈萱詮釋一位心理師,兩人先是由外而內、再由內而外地將臺灣人常見各種難以被正規醫院治好的病根給翻整出來,讓觀衆首先看見病源,然後再去談傷痛怎麼解。
黃秋生(右)在「四樓的天堂」劇中透過推拿化解謝盈萱(左)的心結。(圖:公視提供)
舞臺劇出身的謝盈萱很會川劇變臉無庸置疑,然而看她一人分飾三角、分別把天使與惡魔兩造企圖左右自身心志的辯論戲演得目不暇給又抓馬就是過癮,這是影像表演才能達成的境界,除了娛樂度高之外其實也頗惹人深思。此影集最不避諱的就是呈現出衆生人人都是在鴨子划水的硬撐姿態,即便是專業的巨人,在面對自己人生尤其是感情和家庭時,一樣會變侏儒、無法學以致用。
謝盈萱(右)與潘麗麗在「四樓的天堂」中,這對「最虐母女檔」的相愛相殺。圖/公視提供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沒有家經可唸的人生更難。黃秋生與範少勳演繹出兩縷無家可歸的漂泊靈魂,他們向世人昭示的淡然無謂狀態有種掩飾被過往緊緊勒住的逞強撐拖,是以兩個同類會互相吸引,惺惺相惜,因爲人與人之間相處起來的舒服和得到慰藉的需求是騙不了人的,精神和肉體都有其求生欲與直覺,會在自己甚至都還不清楚爲什麼要這樣做的時候,一個人就先被驅動了。
黃秋生(左)在「四樓的天堂」教範少勳推拿。圖/公視提供
不論是看來光鮮亮麗的大明星,乃至於全身軀害了了的貨車司機,到了推拿師的手上都是平等的。推拿是武術在現代的一大應用,沒有點穴或打通任督二脈但至少可以通氣結,且黃秋生一如《武俠》的金城武可以一眼看穿每個人體型筋肉身上所暗藏的生命密碼與體況弱點,要攻或要治皆只是在一念之間,順勢是提點了我們善良的可貴。
透過每一個前往四樓的天堂尋求身體至少暫時能得到解放的客人羣相,《四樓的天堂》串接起了臺灣的每一個小小螺絲釘、看着他們便能組構起當代社會面貌。既有王真琳、黃姵嘉和範少勳幾個青年組代表人物將現下年輕人都快要養不活自己了卻還緊抓着理想的垂死堅持樣貌;也有謝盈萱、丁寧與許乃涵等青壯世代之人正嘗試着要轉頭正視再不處理就會炸掉的自己;潘麗麗與陸弈靜則是長青組代表者,尤其潘麗麗在第六集與謝盈萱的母女戲高潮處、打開了一種臺灣戲劇難得的直視面向,這份逼視完全不輸於《俗女養成記》謝盈萱與於子育之間的母女情糾葛複雜度,尤有甚者其強度更能逼哭所有經歷生離死別者,宣泄出分明是人人都有卻又不足爲外人道也的秘密心事。
範少勳在「四樓的天堂」中飾演一名塗鴉創作者。圖/公視提供
範少勳、黃姵嘉在「四樓的天堂」中有親密牀戲。圖/公視提供
「四樓的天堂」中,一場媽媽潘麗麗(左)臨終前的交代,謝盈萱淚崩。圖/公視提供
身體外顯的狀態時常是比一個人的外在表達更誠實。在《行者》中充分探討過人體之美與生命意義息息相關的導演陳芯宜,加上了自她的代表作《流浪神狗人》就格外擅長描述小人物在大環境的生存困境難題,導演將這份關懷力運用在《四樓的天堂》,把劇集打造成爲一個可聚焦在單一個人或小羣體之間的動人故事集、也可放大關照到全臺灣性的整體社會問題脈絡爬梳,揭露的是華人世間不願面對的各種真相。世人不敢碰觸的事幾多,生時歡慶、老病死卻避而不提,社會早就已經是失衡的,衆生在生存以上、生活以下的池子裡掙扎着,此影集索性就將這些苦痛都當作是養分,明目張膽地把現代人的各種病況逐一點名。
黃秋生、謝盈萱主演臺劇「四樓的天堂」。圖/中華電信提供
臺灣就算不興各種名目的互助會,至少在聊追劇這一共同的話題上,大家還有機會聊到一塊去。關於人生的這一道難題,逃避不是可不可恥的問題,《四樓的天堂》是在我們逃到身心靈都無路可去之前,溫柔探詢你願不願意姑且一試的一帖療愈戲劇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