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怪傑辜鴻罵人罵出了特色,誰都惹不起慈禧和袁世凱,唯獨他敢

辜鴻銘(1857年7月18日—1928年4月30日),名湯生,字鴻銘,號立誠,自稱慵人、東西南北人,又別署爲漢濱讀易者、冬烘先生,英文名字Tomson。祖籍福建省惠安縣,生於南洋英屬馬來西亞檳榔嶼。學博中西,號稱“清末怪傑”,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臘、馬來亞等9種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是滿清時代精通西洋科學、語言兼及東方華學的中國第一人。

他擅長罵人,他愛罵人,有人說他保守反動,但是他罵的許多人,要麼懶、要麼笨,要麼人品不端。敢這樣罵人的人,今天已經沒有了。

“洋鬼子”對辜鴻銘又敬又怕。他毫無顧忌地稱呼他們“洋鬼子”、“夷狄”。沒有一個人敢於嘲笑這個乾瘦、戴瓜皮帽、穿長袍、拖着小辮子的老頭。如果你說中國不文明、不開化,那就糟糕了。他會拿出貴國文化中最陰暗最不光彩的一面,用熟練的貴國語言來消遣你。

對於本國的一些人來說,辜鴻銘則是一個笑話。辜鴻銘在北大任教期間,有人看他孤僻古怪、行事出人意表,稱爲“ 辜瘋子”。

辜鴻銘反對男女平等,號稱效忠前清,卻又罵過慈禧太后、袁世凱、徐世昌這樣的權勢者。只有一個人他一直保持着尊重——北大校長蔡元培。並非是因爲蔡元培給他飯碗——他的另一位上級張之洞也被他毫不客氣地諷刺批評過。

這樣一個神奇的罵人者,構成了北大精神中的一個截面——獨立、批判,辜鴻銘的罵聲,也成就了蔡元培兼容幷包的名聲。

同時對辜鴻銘評價不一,李大釗曾經說:“愚以爲中國二千五百餘年文化所終出一辜鴻銘先生,已足以揚眉吐氣於二十世紀之世界。”同樣善於罵人的陳獨秀則斥之爲“頑固”、“老古董”。

可以確定的是:辜鴻銘不僅僅是一位出色的學者和翻譯家。他在愛國、精神上是完全獨立的知識分子,這是今天最缺少的。

善罵者是如何煉成的

辜鴻銘的父親是馬來西亞華僑,據說先祖在福建誤殺了人下南洋避禍,母親是葡萄牙人。辜鴻銘生於1857年,原名湯生,從小聰明異常,和父親一起經營橡膠園的英國人布朗非常喜歡他,認爲義子,帶着10歲的他去英國求學。

當時的辜湯生很瘦矮,還拖着一條辮子,很受“夷狄”同學的欺負,西洋人管那條辮子叫“豬尾巴”,同學甚至把他推進女廁侮辱他拖辮子。他發奮讀書,十幾歲就能背下多半本德文《浮士德》。

伏爾泰、萊布尼茨等西方思想家在啓蒙時代曾經多次提到中國文明的好處,其實大家誰也沒去過中國,認爲中國比歐洲完美,一是鼓勵西方人自強,二是文人對東方的意淫。但是辜湯生能看到這些著作心中十分驚喜。

天才的辜湯生23歲那年已經獲得了愛丁堡大學的碩士和一個德國博士學位,在意大利、奧地利和德國遊學進修。學識已經十分淵博,同時和“夷狄”鬥嘴還練就了出色的辯論功夫。

據說他在英國街頭故意倒拿報紙,有英國人看見,大笑着說:“看這個中國人多笨,報紙都拿到了。”辜湯生就回嘴說:“你們英文太簡單,正着讀顯不出本事。”然後熟練地倒讀報紙,一口地道的倫敦腔,把英國人都驚呆了。

遊學結束之後,辜湯生被馬來西亞當局安排到新加坡做事,遇到了當時爲清政府做事的馬建忠,馬是中國第一部語法書《馬氏文通》的作者。辜湯生和馬暢談三天,迷上了祖國文化,決定回國工作。這時他把名字改爲“辜鴻銘”。

回國後辜鴻銘成爲張之洞的幕僚,主要做翻譯和百科顧問——他每天給張之洞講“西洋那些事”,幫張做了許多重要工程,比如漢陽鐵廠,後來又調入外務部辦外教。這期間苦讀儒家經典,從《康熙字典》開始,先把字認全,然後開始讀經史子集。他把四書翻譯成英文,用歌德等西方名作家的話加註,不斷向西方推薦中國的傳統文化。

馬桶當年袁世凱

辜鴻銘有着中國知識分子嬉笑怒罵和西洋人直截了當的雙重特點:慈禧太后過生日,官員們都要搭臺唱戲慶祝。這位人稱“老佛爺”的老女人爲了生日連海軍軍費都敢挪用,還號稱“誰讓我今天不高興,我就讓他一輩子不高興。”

辜鴻銘就敢損她。1902年張之洞在慈禧生日那天舉行了一個慶祝活動,新式銅管樂隊齊奏新編的“愛國歌”助興。辜當時感嘆:“滿街都唱‘愛國歌’,未聞有唱‘愛民歌’者。”於是當場作歌道:“天子萬年,百姓花錢;萬壽無疆,百姓遭殃。”滿座面如土色,他卻言笑自若。

袁世凱出身行伍,喜歡強調自己沒學問但是善於實幹。他曾經向德國公使吹噓說:“張中堂(張之洞,是探花出身)是講學問的;我是不講學問的,我是講辦事的。”袁世凱的幕僚將這件事得意地告訴辜鴻銘。辜鴻銘不假思索地回答:“老媽子倒馬桶,故用不着學問;除倒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事是無學問的人可以辦得好。”

辛亥革命那年冬天,袁世凱曾經讓唐紹儀(清尚書、民國總理)和張謇(清狀元、實業家)設酒,希望辜鴻銘支持袁黨。辜鴻銘當場翻臉,稱二人爲“土芥尚書”和“犬馬狀元”。唐紹儀雖然捱罵,卻一直尊重辜鴻銘,在辜鴻銘死後,努力向政府申請國葬,可惜未果。

袁世凱稱帝之後,辜鴻銘怒罵:“袁世凱之行爲,尚不如盜跖賊徒,其寡廉鮮恥無氣義乃爾耳。”後來又直接稱呼袁世凱“賤種”。袁世凱很生氣,但是辜鴻銘名聲太大,不敢迫害,只能收買,老辜又不肯接受。

袁世凱一死,辜鴻銘在北京家中大宴賓客,慶祝袁氏歸天。馮國璋、張作霖都曾希望把辜鴻銘拉攏過來,“狗肉將軍 ”張宗昌也以山東大學校長委任想拉攏他,他都沒有答應。

進了北大還要罵

1917年,辜鴻銘接受了蔡元培的邀請,來到北京大學教英國文學和拉丁文。同時受到邀請的多數是一些“新派人物”,如陳獨秀、李大釗、胡適、錢玄同等人。辜鴻銘和新派人物之間理念不同,經常打嘴仗。

蔡元培之前的北京大學一直都是一個官府氣息濃厚的學校,那時進了北大就相當於候補官員,據說清末的體操課上,教員都要這樣下口令說:“官爺請向前一步走。”

在蔡元培擔任校長之後,見多識廣的大學生們接觸的多數是自由、民主、進化論之類的東西,突然看見一個留黃色小辮、相似洋人的老夫子登上講臺,發出一陣爆笑。

辜鴻銘說:“你們笑我,無非是因爲我的辮子,我的辮子是有形的,可以剪掉,然而諸位同學腦袋裡的辮子,就不是那麼好剪的啦。”其時許多北大的調皮學生紛紛打賭要去剪老爺子的辮子以便出名,但是考慮到他的脾氣,誰也沒敢動手。

胡適在《每週評論》上評價過這條世界最有名的辮子,認爲辜鴻銘是爲了和別人不同,因爲他以前在國外就剪了辮子,大清亡了他反倒留了起來。辜鴻銘大怒,聲稱要告胡適名譽侵害。辜鴻銘解釋自己剪辮子時候說,是因爲年輕的時候女朋友喜歡辮子,剪下來送給她了。是風流往事,而不是革命舊事。然後他又罵胡適這位哥倫比亞大學博士說的英語是“美國中下層英語”。

辜鴻銘最終沒有告胡適,胡適爲此還問了他好幾次,狀子遞了沒有。辜鴻銘只是批評他那篇寫辮子的“誹謗文章”文辭太差,沒有真去打官司。

辜鴻銘對學生也開罵。後來擔任清華大學、中央大學校長的羅家倫,當他學生時,英語不好,辜鴻銘老點名讓他背英文詩,說:“這是洋《大雅》,那是洋《離騷》。”羅家倫有時候乾脆說“不會”,引發了辜鴻銘的暴怒,甚至罵出了“忘八蛋”(和今天音近的詞彙不同,這是文人罵法,意思是“無恥的傢伙”)這樣的話。這使得羅家倫多年之後還想起性格鮮明的辜先生。

當時的北大有不少外國教授,一次在休息室辜鴻銘遇到一個英國人,辜鴻銘用英語問他教什麼的,英國人說教文學的。辜鴻銘立刻改說拉丁文,英國人當場語無倫次,辜鴻銘批評說:“教西洋文學的人怎麼能不會拉丁文!”轉身就走了。

1920 年,46歲的英國作家毛姆來到中國,聽人說“可以不看三大殿,一定要見辜鴻銘”,毛姆的朋友就寫了一封信給辜鴻銘,請他上門。年過60的辜鴻銘根本沒去,毛姆只好找到辜鴻銘的小院子(今天在東城區柏樹衚衕28號),辜鴻銘得意地對毛姆說:“你朋友認爲中國人都是苦力吧,招手就來。”毛姆本來口吃,聽完這句後目瞪口呆。在辜鴻銘眼裡,長者應該坐在家裡等年少者拜訪。

英文報紙經常約辜鴻銘寫文章,辜鴻銘就寫文章批評學生不聽話鬧運動。學生們有一次遇見辜鴻銘,說:“您老說夷狄和中華有區別,爲什麼先生在夷狄的報紙上罵我們呢?”辜鴻銘目瞪口呆,突然大怒道:“我連袁世凱都不怕,還怕你們! ”

北大學生們總結出一個規矩,不能跟辜鴻銘教授提起“袁世凱”,否則一堂課當時就報廢,他會一直罵到下課鈴打響。

一個有原則的罵人者

辜鴻銘曾經在東交民巷使館區內的六國飯店(今天的華風賓館)用英文講演The Spiri tof the Chinese People“(《中國人的精神》,自譯爲《春秋大義》),說讓外國人買票聽捱罵,而且票價高過梅蘭芳。聽梅蘭芳唱戲只要一元二角大洋,聽辜的講演卻要兩元。外國人卻把會場坐滿了。

辜鴻銘與泰戈爾

和辜鴻銘自己譯的“春秋大義”一樣,他罵人並不是胡罵,除了理念不同外,多數是因爲正義感。

他曾經在一次參加大型宴會時遇到外國記者,記者問:“怎麼穩定中國政局?”他回答:“辦法很簡單,把現在座中的這些政客和官僚,統統拉出去槍斃掉,中國的政局就會安定些。”官員們聽了敢怒而不敢言,因爲沒人能罵過他。

安福國會選出的大總統徐世昌獲得了法國授予的榮譽文學博士,辜鴻銘見到法國的公使、名流就挖苦:“我一向瞧得起你們美麗的法蘭西(他傾慕於法國文化,曾經說‘法國麪包也比別國的俊些’),如今居然給徐世昌發博士學位!”

在蔡元培因爲北大學生運動被迫辭職的時候,北大師生開展了挽留活動。辜鴻銘站出來高聲喊:“校長就是我們學校的皇帝,不能走!”

辜鴻銘活着就已經是一個傳奇,死後則變成了一段神話,人們往往津津樂道於他對女性的觀點,卻忘記了他曾經怒罵猥瑣政客的酣暢淋漓和早早看到西方文明中需要批判的某些特性。他的罵聲和批評都是出於義理(雖然有些已經太舊)和公心。他是貫徹了“憂道不憂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