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婭，求求你告訴我，我爸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原創插圖：喵喵夏，講述：喬婭，女
01
七年後再出現，劉銳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當年對你做了什麼？”
我說不出口，至少對他說不出口。
因爲他不說，我也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所以，我只能顧左右而言其它，問他怎麼來的，餓不餓，要不要一起去吃點什麼？
可是，我不提，劉銳卻主動開口了。
他語氣越是平淡，我越發知道，他傷得有多深。
02
他告訴我，“姜某人”被學校開除了。
起因是一個他帶的研究生在畢業後，匿名揭發了他性騷擾的事實。
檢舉信寄到校方和姜某人所在的院系，同時還發在了微博裡。
結果，幾天後，陸續又有7個女生站出來，對他進行了舉證。
其中言行、細節，徹底毀人三觀。
03
而有一件事，對於劉銳來說，更是雪上加霜的。
其中一個女生在家裡被姜某人性騷擾，且剛好被出門回來的姜某人妻子撞見。
可是，她面對女孩的求助和控訴，選擇了站在姜某人一邊，警告女孩要自重。
爲了維護名聲地位，同樣身爲女性，劉銳的媽媽選擇了沉默。
包括後來劉銳知情後，詢問她是否知情時？
她的回答是：“她們本來就是拿身體做交易，然後，拿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利益後，再瘋狂反咬替自己洗白。現在，又玩起了牆倒衆人推，落井下石的手段，她們當初爲什麼不站出來？”
04
這就是劉銳一直引以爲傲的父親母親。
他像個局外人一樣講述着這一切。
劉銳眼睛看着窗外，嘴角帶着譏諷：“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告訴我，男孩要有紳士風度，要有責任有擔當，要學會呵護女孩。”
他說，那個人是這麼教他的，他自己也是這樣身體力行的。
在家裡，他主動承擔各種家務，陪伴孩子，對母親呵護有加，在母親申請下來一個國家級科研課題時，每遇到困難，他一邊自學，一邊幫助母親克服科研難關。
在劉銳面前，他從來不吝嗇對母親的愛慕、欣賞。
他們，一直是劉銳眼裡的神仙眷侶、靈魂知己。
他一直爲自己生在這樣的高知家庭，有這樣恩愛體面的父母，深深驕傲。
可是，一夜之間，他的父母跌落神壇。
那些只有發生在新聞裡的事情，居然發生在自己家裡。
更重要的是，母親居然知情，並選擇了可恥的沉默，做了斯文敗類的幫兇……
05
劉銳說完這些時，突然就笑了。
終於知道，什麼叫笑比哭還讓人難受。
我知道，他內心有多疼。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不管過去多少年，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無法對他的喜怒哀樂無動於衷。
我給他倒了一杯水，問他是不是也沒有吃飯。
他眼圈突然就紅了：“當年，是我把你介紹給他的……我……”
劉銳是在姜某人東窗事發後，沒有跟他再講過一句話。
身敗名裂的姜某人，每天在家裡讀書寫字健身，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劉銳曾經無數次想問他，當初是不是對我做過什麼。
但他問不出口。
可是，他在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我們分手前的種種，答案其實已經很清楚。
他沒有勇氣聽他如實招來，他怕連父子之間最後那一點情分和體面，都失守了。
06
所以，他來找我問個究竟。
或者，用他的話說：“就是找個藉口，來看看你。”
他說：“喬婭，對不起。”
事實上，劉銳做錯了什麼呢？
該道歉的人，不應該是他。
該承擔後果的人，也不應該是他啊。
07
從來沒想到，人生還有如此狗血的一面。
那些新聞裡纔有的事情，是路人的談資，是時空裡的一粒塵埃。
但，落在當事人的身上，就是一座山。
我不知道，以什麼樣的立場，以及用怎樣的語言去安慰劉銳。
好像說與不說，說什麼，都進退兩難。
只能給他點了餐，一碗粥，一個他最愛吃的乾燒帶魚，一個他次愛之的油燜蘆筍。
飯菜上來，他終於哭了。
他說：“原來，你都還記得……”
轉而是號啕：“喬婭，我沒有家了……”
我知道，這個家，是實體的原生家庭，也是精神上的家園，名存，實亡。
08
哭吧，劉銳。
終於知道，什麼叫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那個罪魁禍首，名譽掃地之後，依然能夠死皮賴臉地繼續苟活着。
而信仰倒塌的劉銳，終是成爲整個事件裡，最無辜卻受傷最重的受害者。
他說，這七年裡，他學會了喝酒。
他還說，喬婭，你已婚，我本不該再打擾。
所以，只有喝醉了，才能放縱自己發了無數條微信，打了無數個電話給我。
儘管當初我一離開，就換掉了微信和電話，但，他一直在給那個電話號碼充值。
他固執地相信，或許有一天，我會回來，會因爲當初衝動地分手而後悔。
他給了自己五年時間，說自己會等我五年。
後來，五年到了，他並沒有覺得自己還有跟誰在一起的願望，於是，就這樣單了下來。
直到，出了姜某人這件事。
他終於知道，酒越喝越烈又怎樣？
“喝得下52度的酒，卻再也不能擁有37度的你。”
一切，像命運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
09
那天，劉銳大概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流盡了。
而我能做的，其實，就是靜靜地陪着他，悲傷成河。
夜幕降臨，我說不出挽留他的話，他也找不到留下來的理由。
於是，我送他去高鐵站。
訂票，進站，揮手，然後看着他消失在視線裡。
當年，異地的兩年裡，我們無數次這樣目送着對方。
而每一次目送之後，都有歸期。
但，這一次，大概率不會再有了。
轉身之際，淚作傾盆，感覺自己再一次失去了他，那麼徹底。
擔心他，心疼他，卻想不出還能爲他做些什麼？
10
渾渾噩噩地走出車站，行屍走肉般地走在大街上。
彷彿聽到刺耳的剎車聲，然後，是司機的叫罵，以及被人一把抱住。
一切都只發生在一瞬間。
再一定神，發現自己居然在劉銳懷裡。
我以爲自己在做夢，但他雙臂掐得我很疼。
我流着眼淚問他：“爲什麼沒走？”
劉銳說：“不知道去哪兒，我的人生好像在這30歲，就結束了，一敗塗地。”
11
看着萬念俱灰的劉銳，我好想給他一點信心和力量。
可是，我沒有什麼好消息。
想來想去，我選擇了跟他實話實說：“劉銳，我沒有結婚，也沒有生娃。這麼多年，我沒有一天不在想念你。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可以不結婚，就像當年一樣，談一輩子的異地戀。”
劉銳聽了，淚流成河。
他說：“喬婭，我有什麼資格和臉面這樣做？我可以跟他斷絕父子關係，但，有些事情，那就是一根刺，一把刀……我們沒法去比較誰傷得更深，但那個傷口，會一直在。我明知你的傷口，是我和他帶給你的，還讓你做我的愛人，喬婭，我的臉皮得是什麼做的？”
12
最終，劉銳還是走了。
那是我看到的，這個世界上，最悲傷的背影。
以及，我和他之間，這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留下他，和放下他，我都做不到。
這些日子，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未來的人生，我該要怎麼過下去？
PS：這兩天後臺催更續集的人很多，我一直沒有寫完，也是想蹲一個後續。說實話，我比你們更想看到他們這段感情的走向。非常遺憾的是，劉銳目前還沒有接受我的採訪，我也只能從喬婭的視角還原這個故事。同時也希望喬婭的故事發出來後，劉銳能看到。我相信時間可以治癒一切，那些回不去的過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讓它們隨風而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