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丹最想單挑的男人走了

在NBA官方社媒有一段視頻,是傑裡-韋斯特去世後,官方製作的生涯回顧,視頻結尾時,一張照片定格,那是一張合成圖,呈現出韋斯特在籃球路上的三個不同時期,球員、教練與經理人。

從在橋下拾到那個破舊的鐵箍開始,韋斯特的人生就與籃球相伴,直到生命的終點,他以不同身份給籃球世界留下了許多至今令人津津樂道的經典場面,也獲得了籃球世界諸多讚譽,卻從未改變初心。

“籃球是我的人生避風港,在我心裡有個關於籃球的洞,永遠無法填滿。”韋斯特說。

當邁克爾-喬丹被問到自己是否是NBA歷史最偉大球員,他是這麼回答的:“我沒有和韋斯特等前輩交過手,所以不能說自己是最好的。”

如果可以選擇,喬丹最想和誰來一場單挑?

“我首先選韋斯特。”喬丹說。

在外人看來,韋斯特沒有喬丹那樣卓越的身體天賦,他能夠讓喬丹如此尊敬,除了精湛的技術外,就是強硬的球風了。

這就不得不提他爲西弗吉尼亞大學效力時的一段插曲。有一次對陣肯塔基,韋斯特在上半場摔斷了鼻子,爲了止血不得不塞滿紗布,他一邊忍受着鼻樑斷裂的疼痛,一邊對抗着呼吸不暢的憋悶,下半場砍下19分帶隊取勝。賽後,韋斯特的鼻子一度血流不止,整整三天只要身體活動幅度大一點,血就流出來。

1970年NBA總決賽第三場,第四節還有三秒結束,尼克斯領先湖人兩分,韋斯特接到威爾特-張伯倫的傳球,距離籃筐60英尺(約爲18米)的位置出手,尼克斯後衛弗雷澤後來回憶:“我覺得這個人瘋了,這麼遠也投,但他看起來非常堅定,他真的認爲自己能投進。”

那個球真的進了,雖然因爲當時NBA還沒有引入三分球制度,湖人只是將比賽拖入加時,但韋斯特“關鍵先生”的名號就此響徹籃球世界。

在韋斯特的籃球字典中,沒有“害怕”這樣的字眼,或者說,籃球場是最能讓他感到心安的地方。

韋斯特出生在西弗吉尼亞州切爾揚,那是一個經濟落後的小鎮,韋斯特的母親塞西爾是一位家庭主婦,父親霍華德是煤礦電工,霍華德脾氣暴躁,信奉棍棒教育,動輒對韋斯特拳打腳踢。

“我那時候很害怕回家,就像一隻流浪狗。”韋斯特說。

長期被虐待讓韋斯特情緒接近崩潰,他知道如果再不改變,人生就毀了。韋斯特搞來了一把獵槍,上膛後放在牀下,當霍華德再一次向他揮拳時,韋斯特告訴父親:“如果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殺了你!”

雖然韋斯特用以暴制暴的方式,讓父親停止了家暴,但心理陰影難以驅散。多年後,談到自己童年的經歷,韋斯特仍心有餘悸。

“我從來沒有原諒他。”韋斯特說。

不過,籃球成爲了韋斯特的心靈花園,他的家附近有一座橋,韋斯特發現橋下有一個工程隊拆下不用的鐵箍,已經鏽跡斑斑。韋斯特將鐵箍釘在一箇舊木板上,做成了簡易籃筐,每天練習投籃。

“那時候我發現自己投籃挺準的,所以我決定讓一切開始吧。”韋斯特說。

1972年5月7日,湖人在總決賽第五戰擊敗尼克斯,總比分4-1奪取總冠軍,這是韋斯特NBA球員生涯唯一的總冠軍,此時他已經在NBA打了12年。

比賽結束,韋斯特回到更衣室後與隊友們一起慶祝,正當他舉起冠軍香檳一飲而盡時,一隻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韋斯特回頭望去,是凱爾特人傳奇球星比爾-拉塞爾,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拉塞爾NBA生涯11次奪冠,其中6次是在總決賽戰勝韋斯特領軍的湖人。數次敗給凱爾特人讓韋斯特對於綠色都產生了敵視,因爲這是凱爾特人的標誌色。1969年總決賽,湖人搶七輸給了凱爾特人,但NBA還是將總決賽MVP頒給了在系列賽中場均砍下37.9分的韋斯特,總決賽MVP的獎品是一輛甲殼蟲汽車,韋斯特看了一眼就拂袖而去,獎盃和獎品都不要了。

“那輛車竟然是綠色的,我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綠色。”韋斯特說。

湖人與凱爾特人是死敵,但韋斯特獲得了對手的尊重,當他在1969年總決賽失利後,拉塞爾和凱爾特人的另一位球星哈夫利切克就專程來到湖人更衣室,向韋斯特表示敬意。

“季後賽中我最感到遺憾的人物就是傑裡-韋斯特,那一刻,他是那麼偉大,又是那麼沮喪,我真的希望他可以拿到總冠軍。”哈夫利切克說。

韋斯特球員生涯只效力過湖人一支球隊,在湖人期間每一年都是全明星,他不是沒有機會換隊去追逐冠軍夢,只是拒絕這樣做。韋斯特曾告訴身邊的親友,如果不能爲湖人打球,他就退役,他相信能在湖人奪冠,無論經歷多少困難。

韋斯特這種老派球員的倔強,讓對手們欽佩。所以當韋斯特終於拿到總冠軍,拉塞爾覺得有必要親自去表示祝賀。

“看到這一切終於在他身上發生,我很開心。”拉塞爾告訴記者。

韋斯特得到尊敬,不只是在賽場上,他在場外是爲球員利益不惜與老闆撕破臉的硬漢。

1964年波士頓全明星賽,是NBA全明星首次通過電視直播,是一次難得的推廣良機。但就在賽前,NBA時任總裁沃爾特-肯尼迪得到了一個讓他大吃一驚的消息,全明星球員們罷賽了。

《紐約時報》報道全明星球員威脅罷賽

原因是球員養老金,當時球員工會與球隊老闆們商談了一份協議,規定65歲以上並且在NBA至少打過5年球的前球員,每月可以獲得100美元的養老金,NBA球齡10年每月200美元。勞資雙方原本已經談妥,但資方毀約,不願意支付這筆錢。

這令球員們感到憤怒,球員工會主席海因索恩號召全明星們罷賽抗議,但明星球員們存在意見分歧,一部分人覺得這樣公然對抗老闆,如果不成功可能就會失業。就在議論紛紛之時,有人來到更衣室找到韋斯特,傳達了湖人老闆鮑勃-肖特的命令,肖特得知球星們想要罷賽非常憤怒,他命人告訴韋斯特,如果敢不打這場全明星賽,以後的比賽也不用打了。

來自老闆的威脅讓韋斯特暴怒,他吼道:“不打就不打!”

韋斯特這一聲吼,讓更衣室內羣情激憤,既然韋斯特這種高身價球星都願意賭上自己的球員生涯,其他人還有什麼可怕的,於是大家決定老闆不妥協,比賽就不打。

各隊老闆們得知消息,都趕到了更衣室外,他們破口大罵並試圖闖進去,但都被保安擋住了。隨着比賽開球時間越來越近,電視臺代表發出了警告,如果再拖下去,轉播合同報廢,老闆們無法承受這麼大的經濟損失,決定向球員們低頭,養老金制度就此建立起來,至今還爲NBA的退役球員帶去福利保障。

電話鈴聲響起,杜蘭特有些猶豫,他在2016年這個夏天,接到了太多的電話與短信,老東家雷霆甚至專門派了一個人,24小時追蹤杜蘭特,直到阿杜把這個人的電話拉黑。

此時杜蘭特已經與勇士的招募團隊見過面,他很滿意勇士的誠意,但心裡還有顧慮,剛剛在西決輸給勇士就加入,外界會怎麼看他?

鈴聲持續着,似乎打電話的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杜蘭特接了起來,對面傳來一個他並不熟悉但令他驚喜的聲音。

“你好KD,我是傑裡-韋斯特。”

韋斯特在2011年成爲勇士顧問,球隊老闆拉科布充分放權,韋斯特可以跳過總經理和主教練,直接和拉科布交流工作。

韋斯特上任伊始,就建議勇士在選秀中得到克萊-湯普森,克萊的父親邁克爾-湯普森曾在湖人效力,韋斯特對克萊很瞭解。

“我是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的,我知道他能爲球隊帶來什麼。”韋斯特說。

克萊與庫裡組成“水花兄弟”,一起在2015年奪取總冠軍,但在2016年總決賽中,勇士3-1領先被騎士逆轉。韋斯特認爲勇士缺少一位能與詹姆斯抗衡的前鋒,杜蘭特是最佳人選,但阿杜心有顧慮,需要有人激勵他一下。

“你要屏蔽掉外界的那些言論,追隨自己的內心想法,你知道,球員巔峰期是有限的。”韋斯特在電話中告訴杜蘭特。

在這次對話後不久,杜蘭特決定加盟勇士,獨孤求敗的“宇宙勇”時代來臨。

韋斯特很瞭解球星的內心想法,這是他能夠三次打造籃球王朝的關鍵能力。1981年11月18日,那天湖人在客場打爵士,“魔術師”約翰遜與主教練韋斯特海德在暫停時吵了起來,“魔術師”指責教練戰術不對,教練則咆哮着讓“魔術師”閉嘴,賽後兩人在教練辦公室繼續爭論,聲音大到讓外面的記者們聽得一清二楚。

韋斯特與約翰遜

“魔術師”憤怒地衝出了辦公室,找到了湖人老闆傑裡-巴斯,一掌砸在辦公桌上吼道:“要麼讓韋斯特海德走人,要麼讓我走!”

韋斯特勸住了“魔術師”,韋斯特從湖人退役後當了三年主教練,之後成爲球探主管,即將接替比爾-沙曼成爲總經理。

“魔術師,你冷靜點,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讓帕特成爲主教練。”韋斯特說。

“魔術師”有些驚訝地望着韋斯特,“帕特”是當時湖人助教帕特-萊利,“魔術師”很欣賞萊利的能力,但沒想到韋斯特竟然知道他的這個念頭。

“聽着,我在這支球隊工作20年了,我瞭解你們的想法,這件事我來搞定,你現在閉嘴就行。”韋斯特說。

接下來,韋斯特海德被解僱,萊利走馬上任,老巴斯擔心萊利執教經驗不足,有意讓韋斯特和萊利共同執教,但韋斯特告訴老巴斯,他只需要輔助萊利兩個星期,萊利就能自己掌控湖人了。

事情的進展正如韋斯特所料,萊利執教湖人第一年就奪冠,總計4次帶領紫金軍登頂,成就了80年代的湖人王朝。

這個王朝的球員,很多是韋斯特找來了,比如拜倫-斯科特。韋斯特認爲湖人需要一名投籃型後衛幫助“魔術師”和賈巴爾破解對方的包夾防守,於是在1983年選秀後,通過交易得到了當年的四號秀斯科特。這筆交易在當時並不受湖人球員歡迎,“魔術師”尤其反對,因爲湖人送出了諾姆-尼克松,他不但是湖人首發後衛,還在隊內人緣絕佳,但斯科特很快就用比賽表現證明了他更適合湖人的衝冠目標,作爲“魔術師”的後場搭檔,幫助湖人三次奪冠。

斯科特在湖人的最後一年是1996-97賽季,韋斯特給他安排了一個任務,成爲球隊新秀的導師,這位新秀就是科比。

科比原來的湖人導師是1992年扣籃大賽冠軍塞德里克-塞巴洛斯,但塞巴洛斯對待科比非常粗野,經常在訓練中罵科比,有時候罵得特別難聽。科比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新人,當塞巴洛斯在球隊大巴上再一次用髒話訓斥科比,科比揮着拳頭衝向塞巴洛斯並怒吼道:“你再對我胡說八道,我就打爛你的臉。”

韋斯特與科比

科比敢這樣兇悍地與老將叫板,因爲有韋斯特的支持。當科比在1996年準備參加選秀時,韋斯特正忙着清理陣容騰出工資空間搶購魔術的超級中鋒奧尼爾,科比的經紀人特勒姆是韋斯特的好友,他請韋斯特給科比一次試訓的機會。

韋斯特安排率領密西西比州大打入NCAA四強的丹特-瓊斯在試訓中與科比對位,45分鐘之後,瓊斯躺在了地板上,他被剛剛高中畢業的科比打爆了,這令韋斯特震驚。

韋斯特決定再進行一次試訓,這次他將湖人的防守悍將邁克爾-庫珀請來檢驗科比,結果這次試訓比第一回時間還短,進行了25分鐘,韋斯特就喊停。

“不用繼續打了,”韋斯特對特勒姆說,“我會用一切辦法得到科比。”

韋斯特與黃蜂達成交易,黃蜂用13號籤選科比,湖人將首發中鋒迪瓦茨作爲籌碼換科比,但期間出了一個意外情況,迪瓦茨不想去黃蜂。韋斯特花了兩週時間勸說迪瓦茨,這才搞定交易。

“傑裡告訴我,如果不做這筆交易,就得不到科比,這事關球隊未來的發展,巴斯先生一直對我很好,所以我爲了球隊願意讓步。”迪瓦茨回憶道。

關於球隊未來,韋斯特對奧尼爾,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傑裡代表湖人和我簽約,他這樣對我說,‘沙克,我們獲得了你,還有一位18歲的孩子,請相信我,你們一定可以合作拿到許多個總冠軍。’”奧尼爾回憶道。

科比和奧尼爾,在湖人打出了三連冠,驗證了韋斯特的預言。

如何評價韋斯特的籃球生涯?或許無法用簡單的幾句話概括,因爲他的經歷太豐富,成就也太耀眼,但歸根結底,韋斯特對於籃球有着純粹的熱愛,他的目標從未改變。

“我想贏,這是我唯一在乎的事情。”韋斯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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