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粵明,道歉了

又是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2022年12月25日,“潘粵明因代言違法保健品廣告被罰51.6萬”的消息成爲網絡熱議話題。

此後一天,當事人潘粵明於微博發文:

“非常抱歉給廣大消費者帶來困擾和不便,我與團隊已深刻反省……再次向大家鄭重道歉。”

如今的演藝圈,在流量的包夾、商業的裹挾之下,雷區越來越多,一如那些潛伏於人生之中的意外和灰暗。

《白夜追兇》《鬼吹燈》系列網劇接連爆火後,潘粵明迎來了久違的事業高光時刻。但熱鬧來得快,散得也快,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潘粵明又迴歸了平靜,直到代言事件才又將其推上風口浪尖。

在經歷了那場衆所周知的婚變之後,起起伏伏成了他的常態。“紅”與“涼”對於他來說,都變爲了“遲早要面對的事情”。

如今的潘粵明已經平和許多。

過去他不習慣掩飾,講起過去的事情,他會下意識地憤怒與困惑。

可到了今天,旁人已經很難在他的臉上看到侷促的情緒。在接受採訪,他選擇對於之前那段婚姻避而不談。

不是不願意說,而是好不容易度過了漫長的低谷,他更想講講“潘粵暗”以外的故事。

2017年《白夜追兇》播出時,是潘粵明自離婚風波後,第一次收穫“一致好評”的時刻。

在這部當時評分最高的國產劇中,43歲的潘粵明一人分飾兩角——性格乖張頑皮的弟弟關宏宇,和心思縝密的雙胞胎哥哥關宏峰。

潘粵明《白夜追兇》劇照

潘粵明第一次聽到《白夜追兇》是在這之前一年。

那一天好友五百來電,告訴他自己正在監製一部網絡電視劇,講的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哥哥是刑警,弟弟則是一樁滅門慘案的嫌疑人。

爲了調查案件真相,白天哥哥在警隊工作尋找蛛絲馬跡,到了晚上,則換成弟弟代替患有黑夜恐懼症的哥哥外出辦案,兄弟二人開始以同一個身份遊走在白天與黑夜之間。

潘粵明《白夜追兇》劇照

與此同時找上門的還有另外一個角色,那就是《我的前半生》中“前夫哥”陳俊生一角。

直覺告訴潘粵明,這兩個劇本都不會差,可他心中的天平還是偏向了《白夜追兇》,一是因爲他一直以來都想要挑戰一人分飾兩角,二則是因爲“那一聽就是一個好故事”。

2017年8月,《白夜追兇》正式播出,短短二十幾天,網絡點播量就超過了10億,相關話題熱度一路飆升。

“大家都追着問劇什麼時候更新,各種綜藝、採訪都找上門了”,也就在此時潘粵明才隱約意識到,自己是真的“火”了。

潘粵明《白夜追兇》劇照

這樣的熱鬧已經消失很久了。

2012年宣佈與董潔離婚後,潘粵明沉寂了許久。出於種種原因,輿論對於當事人和那段感情的評價都不算積極,這之後幾年,他也斷斷續續地拍了幾部作品,但都反響平平。

講起《白夜追兇》的爆火,他坦言一切都是意料之外,自己只是認認真真地幹了一個活,至於結果他從來沒有細想過。習慣了長久的安靜,對於突如其來的一切,他反而有些不適應了。

“翻紅”的這一年,潘粵明43歲。人到中年,很多事情發生了改變,連帶着他也變了許多。

而這其中最明顯的變化,是體重。

潘粵明《白夜追兇》劇照

出演《鬼吹燈》系列網劇後,潘粵明不再清瘦的身形時不時便會遭到衆人調侃。

對此他也感到抱歉,畢竟演員爲了上鏡好看,身材管理還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太對不起觀衆”。

可若真的深究此事,他的語氣又會立馬變得輕快起來,好像一切都不重要。

《龍嶺迷窟》播出時,是輿論對潘粵明變胖一事討論最多的時候,有些《鬼吹燈》的“原著粉”甚至會直接在劇評中留言說:“這個胡八一也太肥了”。

對此潘粵明的解釋是:《龍嶺迷窟》的拍攝地點在大山裡,每天從賓館到片場往返就要三個小時。劇組環境艱苦,每日唯一的念想就是收工後下山吃一頓網紅羊肉面。

“我不能幹了一天活兒,體力已經消耗殆盡了,空着肚子睡覺吧?”本以爲接下來就要“賣慘”博得觀衆理解,不想潘粵明卻話鋒一轉,一臉滿足地繼續道:“太好吃了,那個羊肉面真的太好吃了。”

潘粵明《龍嶺迷窟》劇照

經歷過難捱的低谷期,如今人們已經很難在潘粵明的臉上看見侷促的情緒,面對那些讓人尷尬的問題,他總是抱着輕鬆的姿態面對。

最近幾年,潘粵明在事業上的境遇好了很多。各類娛樂類節目接連找上他,只要不是太偏離演員本身,他基本不會拒絕。

放在以前這都是他不會考慮的事情。年少輕狂時,他拒絕過許多綜藝邀約,甚至很少接受採訪,他覺得那些都不是演員該乾的事兒,可如今想來他也明白,自己確實錯失了很多機會。

《白夜追兇》之後,潘粵明的每一天都被工作填滿。

除了拍戲,他還要參與各類商演的錄製,和廣告拍攝、媒體採訪,忙到凌晨是常態,可他卻沒有太多的抱怨。“說實話就是爲了幹活吃飯,養活自己”,他知道,演員是需要知名度的。

在微博上,他發起了“和潘粵明一起畫畫”的活動。

平常無論忙到多晚,他都會抽空去看看粉絲的作品。碰到有人畫自己,他會挨個點贊,然後再將畫存到手機裡,如今算來也有上萬張了。

“一定要珍惜,因爲很多東西都來之不易。”

逃離了痛苦的漩渦,如今的他正在嘗試以另一個角度看待身邊的人與事。

“人只要活着,那他的一切就都活着。在一切壞死之前,你只要告訴自己,踏踏實實地活着就行。”

潘粵明畫熊貓預測世界盃結果

潘粵明剛剛出道的時候,特別喜歡講冷笑話,“小明”則是這些故事裡唯一的主角,可如今再提起他卻說:

“小明都過去了,現在是小暗。”

從“小明”到“小暗”,轉變差不多是從8年前開始的。

潘粵明第一次將“小暗”展現給衆人,是在2015年電影《唐人街探案》上映的時候。

在電影中,他飾演張子楓的養父,李,一位陰鬱到有些變態的中年大叔。他在影片中的戲份不多,零零碎碎都算上,也不過10分鐘左右的鏡頭,可即便如此,他的每一次露面也讓人毛骨悚然。

這個角色的“殺青”鏡頭是在醫院的病房裡,說完最後一句臺詞後,他轉身撞向了背後的落地窗,然後掉下樓,摔在了肖央駕駛的轎車上。

這本不是一個複雜的鏡頭,但正式拍攝時,導演陳思誠臨時起意決定運用“一鏡到底”的拍攝手法。這不僅考驗了一個演員的專業能力,同時也考驗了潘粵明的膽量——

2009年,潘粵明在片場遇到了一場特大車禍。在拍攝一場飛車戲時,他駕駛的越野車從垂直高度20米的懸崖上掉落至山底,劇烈的撞擊讓他的肋骨斷裂,插進了肺裡,送到醫院時他已陷入休克狀態,性命垂危。

那場意外的陰影還在,但潘粵明還是選擇試一把,最終在接連嘗試8次後,他成功完成了拍攝任務。

《唐人街探案》中養父李一角,是潘粵明第一次以“潘粵暗”的形象出現在衆人面前。

過往陽光、清秀的形象全部被他隱匿在新角色之下,影片上映後,許多人根本沒有發現他,以爲飾演養父李的演員就是一名泰國工人。

潘粵明《唐人街探案》劇照

對於這個誤會,潘粵明感到非常欣慰,這不僅從側面肯定了他的演技,而且也意味着,八卦之外,大家終於又看見了他的另一面。

從“當紅小生”變爲“變態大叔”,潘粵明轉型的結果是必然的,只是過程未免太過殘酷。

離婚風波之後,潘粵明將自己關在家裡許久,每天都渾渾噩噩的,“就像一條剛撈出來就被扔在草地上的魚”,除了壓抑和窒息,幾乎感受不到其他。

現實帶來的打擊遠超過了承受範圍,在接受好友何東的採訪時他說:“我想不開,沒遇到過這麼大的事兒。太擰巴了,好好的一個家,怎麼能這樣?”

這種無法化解的鬱悶綁架了潘粵明許久。

他肉眼可見的頹廢了,演藝之路也在輿論的風暴中迅速冷卻,由於那段收場並不體面的婚姻,日後所有人再提起他,語氣中都多了一些意味深長的情緒。

此後近2年的時間裡,潘粵明都掙扎在離婚的陰影下,因爲女方經紀人的惡意誹謗,雙方几次對簿公堂。最後,法律給了他公正,可往事似乎仍在“懲罰”他。

再提起曾經的人和事,他還會說:“我放不下,沒愛過的人沒資格勸我放下。”

後來,王菲李亞鵬宣佈離婚,潘粵明得知消息後說:“我很羨慕他們能有一個和平的分開方式。”

潘粵明董潔結婚照

漫長的低谷期不斷循環,潘粵明陷在其中無法自拔,每天都是凌晨3、4點才能入睡。他喪失了睡眠,也丟失了一切對生活和工作的掌控。

風波過後,潘粵明的工作機會變少了,偶爾找上門的角色也都是一些喪眉搭眼的“反面人物”。

現實與過往的落差太大,潘粵開始思考,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錯誤。

“我不成熟,我真的不成熟。”他還是覺得問題在於自己:“一路走來太順了,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1999年,25歲的潘粵明首次出演電影《非常夏日》便擔任男主角,並憑此一舉拿下了第七屆大學生電影節“最佳新人獎”。緊接着他又與袁泉合作《藍色愛情》,獲得了金雞獎和百花獎最佳男主角的提名,往後他出演的幾部電視劇同樣收穫了不錯的收視率和口碑。

潘粵明、袁泉《藍色愛情》劇照

2005年,在參演電視劇《紅衣坊》時,他與董潔相識相戀,之後結婚生子。事業、婚姻,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

潘粵明自認是一個毫無野心的人,面對極度安逸的生活,他一度選擇“躺平”。

他不籤經紀公司,也從不主動爭取機會,面對猶如鬥獸場一般的娛樂圈,他的態度是“機會來了就接着,不來就愛去哪兒去哪兒,沒個大方向,也沒什麼追求。”

“人這一輩子不就那幾件事嗎?上學、工作、結婚、生子。”

說這話時潘粵明剛剛35歲,以爲如此便是安穩,可時過境遷後才發現,風暴其實從很早便開始醞釀了。

潘粵明、董潔《紅衣坊》劇照

當波瀾不驚的日子被殘酷的現實驚擾,原本隨遇而安的人沒了方向,到了這時潘粵明才恍然發現,“過去是自己沒讀懂生活,所以現在生活纔要給你來兩下,讓你知道厲害。”

2013年,好友陸川拿着《脫軌時代》的劇本找到潘粵明,邀請他出演其中劉錚一角——一個婚姻失敗,將日子過得一塌糊塗的中年男人。

起先他並不願意出演,因爲這個角色和當時的自己太像了,但架不住好友的反覆勸說,他還是答應下來。

“人家其實是在幫你”。他知道,很多事情只有面對,才能逃離。

“既然外界對你的印象已經那麼不好了,那就只能用實力證明自己了”,他想,心殘了,志也不能殘。

潘粵明(左下)與朋友們合影

於是在這之後,潘粵明開始頻繁以頹廢男人的形象示人,從前“偶像派”的光環慢慢褪去,一同被隱去的,還有他性格里浮躁的驕傲和莽撞的任性。

《脫軌時代》之後,他又接連出演了《怒放》和喜劇《大嘴巴子》。

雖然兩部戲都沒有激起太大水花,但潘粵明仍覺得十分滿足,起碼有活幹了。

這其中,他尤其喜歡《大嘴巴子》,理由是“這個片名很應景”,“這打的不就是我嗎?”

“明”與“暗”猛然交替,潘粵明開始努力在閃爍的光亮中尋找方向。

事後再回憶那段時光,他感激朋友,感激同事,感激觀衆,感激所有還願意給自己指一條“明路”的人。

“以前好吃的吃太多了,所以對於好運氣習以爲常。現在要把每一道家常菜也當成滿漢全席,一定要珍惜,因爲每一頓飯都來之不易。”

2022年春分,潘粵明在海邊

潘粵明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哪怕是前些年人氣最火爆的時候,談起未來的目標,他的回答仍舊是“踏踏實實把活幹好”。

40歲之後,潘粵明的身上更多了一份從容,他本人將其形容爲一種“積極的妥協”,即,認真做事,結果可以順應天意。朋友說他這是“看似自由散漫,其實心裡的那股勁兒一直都在”。

如此說來,他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潘粵明出生在北京,家住大柵欄附近,是整個北京城裡“京味”最濃郁的地方。

潘家本是書香門第,父母又都是公職人員,對於兒子的未來,潘家父母本想讓他“老老實實上個文科大學就好”,但潘粵明似乎並不渴望四平八穩的生活。

上中學那會兒,潘粵明聽說中國兒童藝術劇院(簡稱“中國兒藝”)正在對外招收學員。也不知道爲什麼,從小就性格內向的他竟然有了去試一試的想法。報名,考試,面試,過程出奇的順利,他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踏上了演藝之路。

當時經常會有劇組到中國兒藝挑選小演員,表演老師挺喜歡潘粵明,一有機會就帶着他到各個劇組跑龍套,李連杰版《方世玉》拍攝時,他便在其中飾演了一名家丁,而後又被《三國演義》劇組挑中,飾演了孫權的兒子吳景帝孫休。

潘粵明中學時期客串演出《方世玉》

1994年《三國演戲》,潘粵明第一次演戲

1995年,21歲的潘粵明參加高考,並順利通過了北京電影學院的面試。考文化課那天,潘粵明的母親擔心兒子會遲到,早早地就叫他起牀。因爲沒睡夠,心裡有氣,他說什麼也不肯起牀。

眼見着考試時間就要到了,無奈的母親只好騎着自行車獨自趕到學校,站在考場外面一邊哭一邊向教室裡張望,幻想自己的兒子也在裡面考試。

因爲和媽媽賭氣,潘粵明錯過了第一天的高考,也錯過了北影——因爲文化課成績不夠,他落榜了。

潘粵明一家三口合影

1996年,潘粵明考入北京師範大學藝術系學習影視製作。從臺前步入幕後,他的心裡沒有太多的失落,能念大學就可以,他總是很容易知足。

潘粵明大學畢業那會兒,廣告行業正流行。在朋友的介紹下,他進了一家廣告公司,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端着座機給幾百個客戶打電話,美其名曰維繫感情,實則就是爲了招攬業務。

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他覺得太沒勁了,天天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結果業務一個都沒談成,光捱罵了。

思來想去,潘粵明辭職了。他和幾個要好的朋友在北京電影製片廠附近租了一間地下室,準備迴歸“老本行”,找一些和影視後期製作相關的工作。

潘粵明參與影視後期製作

爲了方便工作,潘粵明和朋友湊錢買了一部BB機,屋裡沒信號,只能把BB機豎在頭頂的窗戶上,連吃泡麪都盯着看,生怕錯過劇組打來的電話。

畢業之後差不多2年,潘粵明日日穿梭在各個劇組裡,做過場記,也當過副導演,還嘗試過剪片子、配音……

只要有活幹、有錢掙,他什麼都不嫌棄,也什麼都願意試試。“不爲別的,就爲了向父母證明自己不是無業遊民”。

潘粵明(藍色牛仔衣)參與影視後期製作

雖然日子每天過得苦哈哈的,但潘粵明還是不願回家,爸媽本就不支持他搞藝術,現在回家就等於認慫,太跌面了。

兜裡有錢的時候,潘粵明便會約上幾個朋友下館子搓一頓。火鍋、燒烤、麪條,再配上幾瓶酒,大冬天的夜裡,幾個大小夥子蹬着自行車,手裡還攥着羊肉串,頂着寒風邊吃邊說邊樂,四下無人的街道上,處處迴盪着爽朗的笑聲。

潘粵明擔任劇組副導演時期(右)

當然,也有沒錢的時候。那時潘粵明就會跑去北影廠看電影,因爲在那裡他總能遇見熟人,大傢伙湊在一起聊聊天,晚上還可以蹭到一碗2.5元的蘭州拉麪。

“現在想想那幾年除了窮點,一切都很好。”潘粵明說,如今只是想起那段時光,自己就能感受到耳邊有清風吹動——那是青春呼嘯而過的聲音。

潘粵明舊照

隨着年齡的增長,步入中年以後的潘粵明逐漸從“小生”跨入“叔圈”。

這樣的轉變讓人們看到了他駕馭角色的能力,也讓他看見了歲月留給自己的痕跡。“過去壓根不知道什麼叫挫折,等真的經歷了才明白,過去的自己很單純,也很愚昧”。

少年不知愁滋味。唯有不在少年時,才能體會其中深意。

時至今日,潘粵明仍留着北京電影製片廠的飯票,那是他青春魯莽過的證明,也是一段美好歲月的通行證。

“那會兒真的挺棒的。雖然一窮二白,但心不累,看什麼都是開心的,世界上所有髒的東西都和自己無關。”

潘粵明說,如果可以,他很想回到過去,重來一次。

出生於1974年的潘粵明,如今48歲了,人生已經進入下半場,可他卻頻繁想起上半場的故事,和故事裡的人。

前些年,潘粵明找到了小學時教自己畫畫的楊老師。

老師已經八十多歲了,由於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症,老人家總是會很快忘記眼前的事情,反而對過去的人和物記得相當清楚。

與楊老師再次重逢時,潘粵明已是中年,可在對方的記憶中,他仍是十八九歲的學生模樣。病痛模糊了記憶,卻以另一種形式留住了時間,只是故事裡人都已不再年輕。

潘粵明與楊老師一起畫畫

所以潘粵明越來越懷念,好像只要回憶還在,那些時光就永遠不會遠去和消逝。

和從前的朋友聚在一起時,他仍舊喜歡去北京的老胡同裡逛逛。他在那裡出生,也在那裡長大。

生命中最無憂無慮的日子,都是誕生於那些狹窄的衚衕裡。

幼年潘粵明在北京胡同

他記事兒特別早,印象中記得的第一件事,就是唐山大地震。那一年他2歲,地震發生後姥姥慌慌張張地抱起他往外跑,直到出了衚衕才發現外孫的頭一直朝下。

多年以後,姥姥去世,他也離開了衚衕,舊屋蓋起了大樓,記憶裡有姥姥的四合院成了他永久的家鄉。

潘粵明與姥姥合影

稍微大一點後,潘粵明成了衚衕裡的皮小子。

夏日的傍晚,晚飯過後,年幼的他會抱着家裡切的半瓤西瓜上街尋找小夥伴,呲水槍、拍洋畫、丟沙包,或者順着電線杆子爬上房“登高望遠”,衚衕裡的夜晚永遠不缺笑聲。

玩累了,就花幾毛錢買根冰棍,坐在馬路牙子上看大人下棋、打牌,一般看到半截,孩子們的注意力就會被蛐蛐的叫聲吸引,幾個小屁孩在追鬧着往灌木叢裡跑去。

學生時代的潘粵明

《變形金剛》特別流行那會兒,潘粵明很想要一個擎天柱的手辦。家裡不讓買,他就偷偷把父親收藏的郵票賣了換錢,因爲不懂市場門道,他喊出的價格只是別人的一半,父親聽後氣得眼冒金星,攆着他跑了幾條衚衕,然後就是一頓胖揍。

記憶中,被父母數落和考試成績不理想是那些年“最痛苦的事情”,除此之外,日子每一天都是陽光明媚的,連捱打都是快樂的。

學生時代的潘粵明

到了1986年,12歲的潘粵明又愛上了搖滾。但凡聽說崔健、黑豹、唐朝發行了新專輯,他就趕緊喊上小夥伴,騎着自行車一路往音像店奔,晚上再去迪廳跳一段霹靂舞。

那時候週末也不興補課,假期閒得無聊,他就會喊上一兩個發小,蹬着車,順着大馬路,可勁兒往遠了騎,太陽都被少年甩在身後,好像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能夠打敗他們。

現如今,潘粵明時不時還會在微博上曬出一些老照片,對於其中發生的故事,他還是記得一清二楚。

提起有關青春和衚衕的故事,他的語氣永遠都是輕快的。

過往的歲月太美好了,但他也知道,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有些事情可以回憶,但再也無法回頭了。

2022年7月,潘粵明在個人社交平臺上轉發了一則前妻董潔帶着兒子頂頂參加活動的消息,並配文“謝謝”。

相比於10年前的劍拔弩張,如今的二人都已變得平和、溫柔。

沒人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還是在故作淡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釋然了許多。

愛過、恨過、成全過、傷害過,如果講起那段感情,一定要帶有某種情緒,那潘粵明選擇感激一切。

潘粵明拍攝的自己與董潔的剪影

大起大落之後,潘粵明放下了由“明”墜入“暗”的無措,也走過了從“暗”突然進入“明”的慌張。

2022年12月底,潘粵明因代言保健品一事再次成爲輿論的焦點,對比過去的慌張和無措,如今的他更願意坦然接受一切,無論好壞。

代言事件後,潘粵明及團隊發文道歉

發文致歉後,他又回到平靜的生活裡。買菜、炒菜、燉羊湯、照顧父母……名利場的掌聲和眼淚他都經歷過,並且從中“死裡逃生”,所以很多事情不是不在意,而是隻能平靜面對,然後等待時間給出最終的結果。

此刻的潘粵明正在習慣站在“明”與“暗”之間,不要太沮喪,也不需要被捧得太高,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

“和平年代,有飯吃,有活幹,能養活自己和家人,那這就夠了。”

其他的,都彆強求。

潘粵明寫的毛筆字

在參加一檔歌唱綜藝類節目時,潘粵明演唱了一首李宗盛的《給自己的歌》:

想得卻不可得

你奈人生何

該舍的捨不得

只顧着跟往事瞎扯

歲月 你別催

該來的我不推

該還的還 該給的我給

歲月 你別催

走遠的我不追

之後在接受魯豫的採訪時,潘粵明又一次看到了那期節目的回放。

一曲終了,屏幕中的他微笑轉身離場,而這一頭的他卻已紅了眼眶。

魯豫問他,爲什麼哭了?

他說:“我這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