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模型出口限制法案再進一步，“套殼”大模型危？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肖瀟 北京報道
北京時間上週四，美國衆議院的外交事務部委員會以壓倒性多數，通過了一項限制AI出口的法案。法案全稱爲《加強海外關鍵出口國家框架法案》（簡稱ENFORCE法案），旨在讓美國商務部更容易對AI模型實施出口管制，以及限制美國與外國人合作開發威脅國家安全的AI系統。
《ENFORCE法案》在5月9日首次公佈，由衆議院的跨黨派AI工作組提出。法案公佈以來，外界憂慮集中在開源大模型的限制出口上，不過受訪專家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一方面要把開源範圍限定在美國境內，技術實施難度大；即使能夠實現，實際影響也已經有限。
接下來《ENFORCE法案》還需要通過衆議院、參議院的全體表決以及總統拜登簽署，才能落地生效。上週，參議院的跨黨派AI工作組提出了AI政策路線圖，擬劃撥320億美元研發經費“確保美國在AI領域的領先地位”，並透露美國今年將對AI分領域、零碎立法。
如何限制大模型出口？
《ENFORCE法案》旨在修訂2018年的《出口管制改革法案》，這一年美國將14類新興技術納入出口管制，打響了科技制裁。
清華大學人工智能國際治理研究院的李依栩撰文對比了兩部法案，表示本次法案主要是將AI技術納入了《出口管制改革法案》的管制框架內，通過補充AI相關定義、賦予總統管制權、增加美國人從事AI模型出口相關活動的許可義務，對AI模型進行管控。
比如，法案第三條擴展了總統管制權，管制對象是特定受限的AI系統、對美國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新興和基礎技術相關活動；
法案第四條增加了一項額外權利，如果美國人在出口、再出口被確定爲對美國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新興和基礎技術，包括設計、開發、生產、維修、翻新這些技術，美國總統有權要求他們申請並獲得商務部許可。
具體哪些AI系統會被影響？《ENFORCE法案》目前的管制範圍比較籠統，定義部分只明確點出了模型權重（model weights）一詞。整體來看，出口限制主要是針對危險程度較高的高性能AI系統，但最終將限制哪些AI系統，法案要求商務部部長、國防部部長、能源部部長以及國務卿進行協商，協商時間期限爲一年內。
海外不少相關人士在社交平臺上對此感到擔憂，指出《ENFORCE法案》可能會限制 OpenAI、微軟、谷歌向國外出售模型權重、參數，並且可能影響 Llama這樣的開源大模型發佈。
不過要限制開源項目的出口，技術上有一定難度。北京郵電大學副教授、模式識別與智能系統實驗室陳光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可能採取的限制措施要麼是完全禁止大模型開放，要麼只允許走許可協議線下傳播，總的來說不可能把開源範圍框定在美國內，限制其全球傳播。
此外，有海外技術人員還指出法案可能影響具體的個人就業。申請美國專業技術類工作簽證（H1B）的中國人，可能需要特殊許可才能入職機器學習、AI訓練等崗位。這樣的限制在芯片和半導體行業已是現實，由於一些外國技術工程師需要特殊許可才能入職，公司招聘意願降低，人才流動阻礙加劇。
如果生效，對國內產業影響幾何？
自5月6日首次公佈以來，《ENFORCE法案》關注度逐步攀升，擔憂主要圍繞於會不會限制開源大模型的出口。
畢竟國內的AI生態與國外開源大模型息息相關，“套殼”一直是伴隨大模型的輿論陰影。在Meta的Llama大模型完全開源、免費商用後，國內業界涌現了許多基於開源大模型的二次微調案例。
比如去年11月，零一萬物發佈的開源預訓練大模型 Yi-34B性能驚豔四座，不過很快就有開發者質疑，除了重新命名了兩個張量，其技術架構完全採用了Meta的開源大模型Llama。後來李開復承認在命名上有所疏忽，Yi-34B的確是建立在Llama上的。他補充，“使用開源技術是一種標準做法”。
中國信息化百人會執委安筱鵬此前在採訪中尖銳指出，國內的“‘百模大戰’其實並不存在。”所謂的百模大戰中，既有真正自研的AI基礎大模型，也有基於開源模型套殼的行業模型，甚至混雜了傳統AI包裝出來的僞大模型應用。
不過在陳光看來，無需過多擔憂。“確實有挺大一部分AI創業公司是以Llama爲底座，但不用Llama還有其他‘平替’選擇，不至於沒法幹。”陳光分析，勢頭正起的法國開源大模型Mistral AI、國內開源大模型零一萬物都有半閉源的趨勢，而美國開源明星Llama的優勢在於各規模模型的全開源。目前國內如DeepSeek、通義千問系列的全開放模型發展勢頭很好，在數據量和架構方面其實差距不大。
如果出口限制落地，陳光認爲影響有限。一方面，目前全球的開源大模型生態，不會受哪個國家退出而受太大影響，初創公司的選擇衆多；此外，開源大模型最大的意義在於可複用的訓練數據、算力和微調成本，從這三方面來看，他認爲中國的大公司完全有能力訓練出同等水平的大模型，“大模型這塊國內要實現自主沒什麼硬傷，關鍵是看怎麼更好地組織、把細化的工作做到位。”陳光說。
從長期影響來看，李依栩在文中寫道，《ENFORCE法案》法案可能會衝擊中國企業的產品競爭力，特別是那些依賴於進口美國技術、依賴美國人工智能基礎模型的企業。但這也會迫使它們尋找其他替代方案來填補技術缺口，反向促進國內創新和自主研發。
不過，安筱鵬此前也在採訪中提醒，中國大模型市場要警惕“加拉帕戈斯隱憂”——加拉帕戈斯是太平洋上的一個羣島，它比喻的是在一個孤立的環境中，獨自自我進化，逐步放棄對外交換。一旦再次面對外部適應性、生存能力更高的品種，最終會陷入被淘汰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