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立波戰役的亞速營軍官 獲釋後談論浴血戰役歷程

5 月 10 日,圍困在馬立波鋼鐵廠中一名受傷士兵的照片。(圖/Twitter)

俄烏戰爭初期,烏克蘭的亞速團部隊(Azov Regiment)在馬立波(Mariupol)孤城堅守近3個月,雖然之後守軍主動放下武器投降,走向俄軍戰俘營,但也令各界見識到烏克蘭守軍的堅韌。這羣英雄逐漸在換俘程序中重獲自由,經過一段時間的的休養後,馬立波英雄開始向大衆談及那場浴血戰爭的艱困過程。烏克蘭國民警衛隊,亞速軍團情報官薩莫連科(Illia Samoilenko)在傷愈後訪問以色列,並接受以色列媒體的訪問,談到亞速營的成員,以及馬立波戰役所見,以及他自己成爲戰俘,關押4個月的心路歷程。

以色列時報(Times of Israel)報導,薩莫連科衣冠楚楚,頭髮整整齊齊,若不說明他的身分,不容易想到他是經慘烈戰爭的軍人。事實上,戰爭在他身上造成永久的傷害,他失去了右眼以及左手,他的左手是一個金屬義肢,他對此不爲意,不會特別隱藏。

他參與了馬立波戰爭的全過程,也包括最後階段的亞速鋼鐵廠(Azovstal steel )防衛戰,隨後又在莫斯科的監獄中,被單獨監禁了4個月。但他表示,現在已沒有任何精神健康問題的困擾。

亞速軍團情報官薩莫伊連科薩莫連科,戰爭使他失去了一隻眼,一隻手臂。(圖/Twitter)

2016年,薩莫連科還是在基輔讀大學的學生,但是決心加入亞速團,前往烏克蘭東部,與俄羅斯支持的分離叛軍作戰。選擇亞速營,是因爲他們在烏克蘭東部戰場最有戰鬥力。

許多人將該部隊視爲極右翼組織,使用納粹符號,並吸引反猶太民族主義者。2017 年,反猶主義的塗鴉,以及亞速軍團的標誌,被噴灑在敖德薩的猶太教堂上,這些消息也成爲俄羅斯指控基輔政府具有納粹成份的主要原因。

對此,俄羅斯出生的以色列人利哈霍夫 (Vyacheslav Lykhachov)也有調查此事, 他監督烏克蘭是否出現仇恨犯罪,他說, 2014年,亞速營剛成立時期,創始人當中確實有新納粹分子,但是大多數的極右翼理論家,在年底前就已離開了。

利哈霍夫說:「在2017的敖德薩猶太教堂噴塗事件後,亞速營展開了內部檢討,新任指揮官逐走了右翼激進分子,也明確修改了該部隊的中心思想。」

薩莫連科表示,「在最初的幾年裡,部隊裡確實存在一些名聲有問題的人。這我們絕對不迴避。但是,隨着該亞速團變得更加專業,意識形態的仇恨並沒有幫助,原本的激進主義者、社會邊緣人也就離開了。」

薩莫連科說,部隊的士兵本來就有各種意識形態,包括反法西斯主義者、社會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也有猶太人,而且他們一直都在。當然,猶太人不多,因爲很多人被俄羅斯的宣傳嚇壞了。「但是亞速團就有1位連長是猶太人,而且他的表現非常好。」

在馬立波圍城戰期間,由於薩莫連科精通英語,他成了亞速團守軍的對外發言人,經常花費大量時間,接受世界各地媒體的採訪,也是在當時,逐步改變了外界對亞速團的看法。另一方面,薩莫連科在部隊也是一名出色的情報官,知道他所面對的俄羅斯部隊的名字,包括動員兵、特種部隊和車臣部隊,並且對於俄羅斯特種部隊仍有一定程度的尊重,他說:「這些人是頂尖的,也是少數有一點榮譽感的部隊。」

最後的戰鬥在亞速鋼鐵廠展開,這是一座佔地近11平方公里,地下坑道是複雜的迷宮與掩體,幾乎堅不可摧。除了是2,500 名亞速營部隊的基地,也是平民的避難所,收容了數百名平民。

不過,資源的斷絕使得作戰愈發困難,大約在戰役的2星期後,補給品就已經見底了,「我們原本一天兩餐,之後減少到一天一餐,而且分量很少。」

到了5月初,藥品與繃帶短缺,沒有抗生素。止痛藥供應極其有限,繃帶早己用完,但是人們仍在這種情況下進行緊急手術,「我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撐下來的,他們就像活着的泰坦。」

「還能戰鬥的人,也沒指望最後能活下來。基本上,當你接受你必然死去的前題時,反而坦然的面對一切,你可以自由地戰鬥,都認爲今天就是生命的最後一天一樣,那就認真的奮戰到最後吧!」

最終,有600多人受了重傷而無法醫療,投降的決定,是爲了挽救那些傷員。薩莫連科回憶「我們甚至想到最後一刻,對於失去腿、失去胳膊、骨折或肚子上有個洞的傷者,我們體貼的把手槍放在他附近,要是真的承受不住,那就那麼做。」

5 月17日,數百名烏克蘭士兵向俄羅斯人投降,被移送到俄羅斯佔領區的歐列尼夫卡(Olenivka)戰俘營。薩莫連科在那裡只待了4天,不過據他回憶,那裡的食物品質之低劣,幾乎無法食用。由於他是經常於媒體上公開露面的發言人,而被視爲「高價值戰俘」,薩莫連科就被轉送到位於莫斯科的特種部隊監獄。

此舉也救了薩莫連科的生命。因爲7月29日上午,歐列尼夫卡戰俘營被轟炸,至少50名烏克蘭戰俘被炸死,多人受傷。此事到現在還沒有確定轟炸者是誰,烏克蘭和俄羅斯相互指責對方,應對此次襲擊負責。

轉移到莫斯科後,薩莫連科的待遇還可以,1天有3頓飯,食物品質還可以,其實他還略有增胖。關押期間,有1名士兵審問過他,而且沒有虐待。薩莫連科還想到一件事,「那人還不錯,他至少給了我幾罐能量飲料,和一包香菸。」

不過,單人關押的孤獨,又引起了心理的創傷,特別是在慘烈的戰鬥之後。他回憶道,俄方沒有說要關押多久,也不轉達與其他家人的聯繫,整個牢房只有一本關於艾森豪的書可以讀。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9 月 1 日),警衛進入薩莫連科的牢房,要他換上自己的衣服,之後被戴上手銬,送往機場飛往白俄羅斯。到了白俄羅斯與烏克蘭的邊境後,薩莫連科是交換戰俘的士兵中一員,結束了他的戰鬥以及戰俘生涯。

重新獲得自由之後,他感覺非常不真實。「我內心完全是空的,沒有高興,沒有悲傷,其實沒有任何情緒。」

儘管情緒上還沒調適過來,但是隨着回到烏克蘭後,看到仍然在奮戰中的國家,他感覺烏克蘭正在新生當中,「我們團結起來時的力量,是無堅不摧的。」

薩莫連科認爲,與其他亞速營的戰友相比,他已經很幸運了,有些人瘦掉了3~40 公斤,有些人渾身是傷,包括戰俘營的虐待,淤青、疤痕、觸電傷痕。 同時,薩莫連科也已克服了單獨監禁帶來的精神傷害。他記得有一次他終於能夠對網路表情包大笑,感覺自己終於成爲自己。

現在,莫連科重新穿起了制服,他說自己還有重要的任務要完成,就是必須努力拯救其餘的人。包括心理輔導,以及對外說明戰爭的真相。

負責這一次訪問活動的是以色列的親基輔非政府組織,創始人安娜扎羅娃(Anna Zharova)解釋道:「在以色列,有相當多親俄羅斯的說法,他們試圖在以色列散佈謠言,說他們(烏克蘭人)是納粹分子。這就是爲什麼我們要訪問真正的亞速營人物,並將這些故事帶給更多人知道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