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線旅烏廣州人:外籍女友家人被困頓涅茨克 當地學校已停課
當前烏克蘭東部局勢發生重大變化，引發國際社會廣泛關注。
2月22日，南都、N視頻記者聯繫上旅居烏克蘭首都基輔的廣州人路暮參，他女友的父母被困在此次風波漩渦中的頓涅茨克地區，距離目前的交火點不到100公里。路暮參說，女友52歲的父親被臨時徵兵，家人所住的街道只剩下3戶居民，市區裡的部分婦孺被撤離到烏克蘭其他地區和俄羅斯羅斯托夫的安置點。在新局勢之下，當地百姓最期盼的還是和平。
同日，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新聞參贊丁建偉告訴南都、N視頻記者，烏克蘭境內中國公民和中國企業目前仍處於正常工作與學習狀態。使館將繼續與在烏中國公民和企業保持密切聯繫，及時提供領事保護與協助，切實維護企業安全和正當權益。
烏克蘭頓涅茨克地區葉納基耶沃市資料圖。受訪者供圖。
硝煙
據新華社報道，俄羅斯總統普京2月21日晚簽署命令，承認烏克蘭東部的“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北京時間2月22日6時許，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發佈公告稱，當前烏克蘭東部局勢發生重大變化。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提醒在烏中國公民和中資企業注意當地發佈的安全提示，不要前往局勢不穩地區。
據瞭解，烏克蘭東部安全局勢惡化之後，大批居民從民間武裝控制區撤離，一部分撤往俄羅斯境內，一部分撤往烏克蘭其他城市。居民阿納斯塔西婭在接受央視採訪時說，“炮擊越來越多了，所有人都開始撤離，在我們的居民樓裡就剩下我一個人，我感到很害怕，最後我也決定走了。”
來自廣州的中國公民路暮參目前旅居烏克蘭首都基輔，他的女友是頓涅茨克人，女友的母親等家人一直在頓涅茨克地區的葉納基耶沃市居住，那裡距離目前的交火點不到100公里。
烏總統澤連斯基日前視察邊境部隊
葉納基耶沃曾是著名的工業城市，鋼鐵廠林立，還出過著名的頓涅茨克礦工足球隊。據介紹，53歲的娜塔莎過去是一名工程師，20世紀90年代，工廠倒閉後，她靠打零工爲生。
2月22日，陰霾遮蔽，陽光未如往常照進葉納基耶沃，氣溫也只有6到7度。路暮參告訴南都記者，女友的母親娜塔莎、父親伊戈爾以及奶奶住在那座城市，爲了儲備應急食物，娜塔莎到商店買了2公斤大米、蕎麥、3袋麪粉、2升油以及燕麥等食物。當地學校已經停課。商店還正常開着，還有黃油和香腸出售，但大部分貨架已經空了。
路暮參女友52歲的父親伊戈爾是海軍退伍兵，他曾答應今天打電話給家人，但現在還沒有準信——就在昨天，一道臨時徵兵令把他帶走了。
據頓涅茨克居民介紹，2月21日，當地出臺“徵兵令”，要求當地18歲至55歲的男子入伍，伊戈爾被臨時徵集入伍。丈夫離開後即失聯，娜塔莎很擔心他被帶到前線。
名爲“俄羅斯畫家Natasha”的俄羅斯視頻博主也證實，其父親的一位朋友被臨時徵兵。“這種情況發生在我父親的一個朋友身上，他乘坐交通工具離開，像其他在場的人一樣，毫無徵兆地被帶下車。55歲以下的男性被禁止離開頓涅茨克，他們現在被動員起來。”
伊戈爾74歲的母親發現兒子被臨時徵集入伍後老淚縱橫，“他已經老了，身體也不健康”。
“早在2014年烏俄衝突之後，不少居民都搬走了，去烏克蘭其他城市或去俄羅斯，很多人再沒回來過。留下的都是無處可去的人們。”娜塔莎告訴南都記者，2月21日晚，她一夜未眠，半夜時分打開窗戶聽到重型設備車輛正朝頓涅茨克市區駛去的響聲。她說，因爲大量人員撤退，有搶劫者趁虛而入，到居民家偷東西。“現在我們住的街道上只剩下3戶人家，爲了保護房子和父母，我們在大門上寫着‘人活着’。”
抉擇
當地居民告訴南都記者，頓涅茨克市區的婦女和兒童正被安排轉移到俄羅斯的邊境城市羅斯托夫。
娜塔莎告訴南都記者，撤退的路線是讓婦女和兒童從 Yasinovataya和Debaltseve乘公共汽車和火車離開，去往俄羅斯羅斯托夫地區、沃羅涅日地區的安置點。
目前，頓涅茨克市區50公里外的葉納基耶沃還沒有被通知疏散。娜塔莎說，自己和母親年事已高，即使想回到基輔和女兒團聚，也沒有辦法通過控制線，如果前往俄羅斯又舉目無親，留在當地有可能面臨戰亂危險。
“現在很安靜，沒有槍聲。但明天會發生什麼——沒有人知道。”她表示，眼下還有水、電和天然氣，但自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到時候停電，就準備吃燉菜。
“當地平均收入不高，留下來的大多是普通人，只能期望運氣好一點。”路暮參告訴南都記者，兩三年前去頓涅茨克的交通非常方便，最近一年多來，因爲疫情和局勢惡化的原因，外國人無法進出該區域，住在頓涅茨克的居民也需要憑藉通行證纔可以進出。
“當地不少家庭處於分離狀態好幾年了，像我女友一樣，很多年輕人到基輔或哈爾科夫等大城市工作，老年人留在頓涅茨克的城區。”他頓了頓，“這其實很痛苦”。
“昨晚到現在我們一直在關注各類信息。因爲從2014年開始就有衝突，（昨天的情況）在當地人看來沒有非常出乎他們的意料。但我從家裡人反饋的情況瞭解到，當地民衆心理狀態很疲憊，大多數人的心願是和平。”路暮參說。
南都記者注意到，最近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已經連續發佈多則公告，提醒在烏中國公民和企業加強安全防範。
2月22日，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新聞參贊丁建偉告訴南都記者，2021年11月份烏東局勢惡化以來，使館密切關注中國公民和中國企業的情況。丁建偉介紹，據統計，在被佔領的頓巴斯地區及在烏管控的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兩州，目前均無中國公民和留學生。
背景
多年來，烏克蘭局勢持續受到全球關注。
南都此前報道，今年1月，烏俄雙方在兩國邊境地區部署大量軍事人員和裝備、烏克蘭“領土防衛部隊指揮部”成立、美國軍事援助物資運抵、北約向歐洲東部地區增派軍艦和戰機，區域局勢緊張引發國際社會關切。
在烏克蘭首都基輔生活了近20年的北京人孫光曾向南都記者介紹，2002年，他來到烏克蘭時曾是一名留學生，後來成家立業做起汽車配件生意。孫光向南都記者回憶，那時候烏克蘭經濟發展較好，掙得要比國內多。
2014年，這個國家的命運產生重大轉折。據新華社報道，當年2月22日，烏克蘭政局驟變，總統亞努科維奇被解職，反對派全面接管政權。3月16日，克里米亞自治共和國舉行公投，宣佈脫離烏克蘭，加入俄羅斯聯邦。烏東部數州也相繼公投宣佈“獨立”。烏政府拒絕承認公投結果，政府軍和民間武裝在東部地區衝突不斷。
9月5日，烏政府、民間武裝、俄及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達成停火協議。危機爆發後西方國家對俄採取一系列嚴厲制裁，俄則實施反制，雙方矛盾全面激化，俄與美國和歐盟關係跌至新低。
孫光向南都記者回憶，當年爆發的大規模武裝衝突集中在烏克蘭東部頓巴斯地區，如盧甘斯克、頓涅茨克等城市屬於前線，戰火未深入到西邊的首都。基輔城內存在零星的暴徒挑釁行爲，一度封城——市民仍然可進出，出城關卡由坦克和裝甲車坐鎮。
烏總統澤連斯基 資料圖
2014年至2015年，前線城市曾全民皆兵。“那會兒老百姓是穿着防彈衣，拿着衝鋒槍，拿着AK47在大街上巡邏的。”2021年夏天，孫光去這些邊境城市時，還看到當時被炸燬的警察大樓、佈滿彈孔的居民樓，特意不經修復，作爲歷史遺蹟留存。
孫光曾對南都記者表示，這場危機的深遠影響延續至今。在2014年之前，烏克蘭的經濟只是緩步下坡。經歷武裝衝突之後，政局不穩令衰敗急劇加速，“2014年至今，（我的）生意是一落千丈，現在每個月都虧損”，而不開店只會虧得更多，還會令老員工加入失業大軍。另據當地媒體報道，當地時間1月25日，基輔的小微企業主進行了一場示威，與警方出現衝撞，他們的訴求是簡化國內稅收政策。
2月22日，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新聞參贊丁建偉向南都記者介紹，2014年烏克蘭動亂之後，中國駐烏克蘭大使館已將當地孔子學院的中國老師、留學生以及中國商人、僑民全部撤出，並將烏東地區留學生妥善安排至基輔的大學和其他地區的大學就讀。“烏克蘭境內中國公民和中國企業目前仍處於正常工作與學習狀態。”
出品：南都即時
採寫：南都記者 黃馳波 林子沛 敖銀雪 實習生 何嘉豪 馬璇
延伸閱讀
“風暴眼”的頓涅茨克人：很高興，準備去給犧牲的兒子掃墓
據央視新聞，當地時間2月21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發表全國視頻講話，宣佈承認烏東民間武裝自稱的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爲獨立國家。
▲2月21日，俄總統普京發表電視講話的畫面
隨後，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向全國發表電視講話稱，“我們致力於和平和外交途徑。我們在自己的土地上。我們不懼怕任何事、任何人，我們不欠任何人任何東西，我們不會向任何人讓步。”
紐約當地時間2月21日21時，聯合國安理會就烏克蘭局勢召開緊急會議。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張軍表示，中方高度關注烏克蘭局勢的最新發展。中方已在安理會前兩次會議上全面闡述了立場。當前形勢下，有關各方都要保持克制，避免任何可能加劇緊張局勢的行動。
▲2月21日，在位於紐約的聯合國總部，安理會舉行審議烏克蘭問題緊急會議。
據新華社報道，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21日對俄羅斯承認烏克蘭東部的“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的決定深感關切，並敦促相關各方優先開展外交活動，和平解決所有問題。
一夜之間局勢突變，處於“風暴眼”的烏東現狀如何？
在烏華人：目前該幹嘛幹嘛，大家都在觀望
烏克蘭敖德薩華商會會長曲波告訴紅星新聞記者，現在“整體來講，大家都在觀望，也沒什麼”。
在曲波看來，俄羅斯現在承認頓巴斯地區兩個共和國的獨立，俄羅斯軍隊也已經進入頓巴斯地區，事態反而會穩定下來了，“我覺得打不起來的，烏克蘭軍隊打頓巴斯可以，但與俄羅斯軍隊就是‘以卵擊石’，現在是沒辦法打仗的。俄羅斯承認了，俄軍已介入，烏克蘭就不敢打了。”
“因爲敖德薩距離東部有一定距離，所以大家該幹嘛幹嘛，該經營的經營，使館也沒有讓我們準備撤僑什麼的。今天我們還將組織當地華僑同胞接種新冠疫苗加強針，現在大家就是觀望，看情況怎麼發展。”曲波還稱，這裡的中國人沒人着急離開烏克蘭。
頓涅茨克當地人：難以言表的高興 準備去給犧牲的兒子掃墓
當地時間21日晚，普京宣佈即將發表講話後，不少頓涅茨克市民衆聚集到了中心廣場，他們安裝了音箱，播放普京的講話。在普京宣佈承認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後，聚集在廣場上的人們高呼“俄羅斯”，相互擁抱祝賀。隨後，人們紛紛走上街頭慶祝，他們揮舞俄羅斯旗幟，街上的車輛紛紛鳴笛，在慶祝的煙花中響起了俄羅斯國歌。
▲烏東頓巴斯地區居民燃放煙花慶祝 圖源：人民視覺
頓涅茨克居民奧列格·阿列克謝維奇向紅星新聞表示，“我們很高興，是一種難以言表的高興，因爲普京終於做了這個決定！”
54歲的娜塔莎·尼基堅科告訴紅星新聞，消息傳來後，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慶祝，“但原則是一樣的，每個人都很高興。”對她而言，慶祝的方式是去自己兒子的墳墓前，告訴他這個消息。娜塔莎的兒子在保護這片土地時不幸犧牲，“我們只是想說我們的母語俄語，想要自由的生活，”她說道。
▲22日晚，在頓涅斯克街頭相互擁抱慶祝的當地人。圖據俄新社
據《環球時報》報道，當地時間22日凌晨，有消息稱俄軍已開始抵達頓巴斯地區。在社交網站上，俄軍裝備抵達頓巴斯地區的視頻也流傳開來。與此同時，在俄羅斯宣佈承認兩個共和國和獨立後，烏克蘭軍隊立即停止了炮轟“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和“盧甘斯克人民共和國”。俄羅斯REN TV援引當地居民的話稱，此前炮火不斷的頓涅茨克和盧甘斯克已“完全沉寂了下來”。
“我們所有生活在頓涅茨克的人都很高興，我們厭倦了生活在不穩定的狀態和困境中。”娜塔莎說道。
▲娜塔莎·尼基堅科 圖據個人主頁
與此同時，從頓巴頓地區撤離至俄羅斯的行動仍在繼續。娜塔莎表示，自己沒有離開的計劃，“我的母親88歲了，我哪兒也不去，我不能拋下她不管就這麼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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