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有史以來最躺平的諾獎得主:極限死線掙扎,流浪喝酒種樹
來看看“死線鬥士”和“哈佛賭王”的精彩人生吧。在他們背後,還有一個與四次諾獎有關的小蟲子。
安布羅斯:
死線是第一生產力,60小時出奇跡
2000年的一天,安布羅斯看到了魯夫昆的一篇論文摘要。論文展示了let-7在不同動物物種中的高度保守性,跨越了從海膽到人類的廣泛物種。老安花了10分鐘時間望向窗外,一番深思:如果let-7具有如此廣泛的保守性,那麼其他類似的微小RNA也很可能存在於各種生物中,且具有重要的生物學功能。
這倆人笑起來跟表情包似的。圖自Washington Post
仰望完星空後,安布羅斯和實驗夥伴羅莎琳德·李(Rosalind Lee,也是他的妻子)開始了有針對性的測序和搜索工作,成果也不錯:他們鑑定了大約十幾個線蟲的微小RNA,其中一些(如mir-1)廣泛存在於包括人類在內的物種中。但他們鴕鳥地認爲,自己是唯一有動機進行這種搜索的人(同行:當我傻嗎?我們也看了魯夫昆的論文的。)
得知獲獎後,安布羅斯開心地和妻子自拍。圖自X/The Nobel Prize
在2001年7月的一個學術會議上,安布羅斯還聽說了大衛·巴特爾(David Bartel)在試圖從線蟲中克隆微小RNA,但認爲後者“不是個線蟲人”,然後就把這事兒拋諸腦後。
時間很快來到一個月後。8月6日,星期一下午,安布羅斯收到了Sicence編輯發來的審稿郵件,郵件中是圖斯爾(Tom Tuschl)的新論文摘要——在果蠅和人類中發現新的微小RNA!他不得不告訴編輯,正在準備發表一篇相似發現的論文,存在利益衝突,無法審稿。
雖然這篇“論文”尚未成形。
安布羅斯急了。週二上午他試圖通過快速通道向Cell提交論文預審,提及了他們鑑定的新的、系統進化保守的微小RNA;但編輯當天下午拒絕了。安布羅斯不得不重新轉回Science,而後者竟慷慨地同意將其與圖斯爾的論文一起送審——只要能在週五之前提交論文。“順便說一句”,編輯補充道,“還有第三篇稿件,作者大衛·巴特爾”。
更大的問題在於:週五交初稿,現在是週二晚上,論文字數0。
在接下來的60多個小時裡,安布羅斯和羅莎琳德一邊進行最後的實驗,一邊畫圖,一邊站在實驗臺旁瘋狂碼字以避免睡着。死線就是生產力,他們竟然真的在週五下午把論文初稿發出去了。論文被接受,和另外兩篇一起發佈了,儘管所有三位審稿人都指出這篇初稿寫得極其糟糕。
兩天半里累得迷迷瞪瞪的兩口子表示:還要啥自行車啊。
安布羅斯與羅莎林德·李。二人既是戰友,也是夫妻,並共同獲得了AAAS頒發的克利夫蘭獎。圖自Joseph Mehling
魯夫昆:
流浪到科學界的嬉皮士
魯夫昆是1952年出生的。在嬉皮士風潮最盛的60年代末、70年代初,魯夫昆正是意氣風發的男大,順理成章地沾上了一點嬉皮士的風氣。
1973年,留着長髮的魯夫昆從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畢業(他爸也讀的這個學校,他自己也出生在伯克利,老土著了),拿了個生物物理學的學位,但也不急着找工作,而是買了一輛藍白相間的麪包車,沿着美國西海岸漫無目的地兜風。
魯夫昆開的麪包車車型,道奇A100,當年嬉皮士最喜歡的款式。圖自classiccars.com
據魯夫昆後來在訪談中回憶,他當時去面試了一家核電站、試着去當電臺DJ(可能都沒面試上),最終在酒吧喝酒時,得到了一份種樹的工作,而且種樹工幾乎都是滿懷理想的年輕嬉皮士。
種樹的回憶,後來被魯夫昆反覆提及,也成爲魯夫昆女兒小時候最喜歡的睡前故事,“種樹合作社是工人所有,講環保、講性別平權,白天在陡峭的山坡上淋雨挨凍種樹,晚上在帳篷裡喝酒”。
當年一起種樹造林的嬉皮士。圖自lovegrass562104061.wordpress.com
在用1年時間種了大概5萬棵樹後,種樹小能手一路向南流浪到玻利維亞,偶然看到了《科學美國人》這本雜誌。在看了一天一夜之後,他意識到“是時候回去了”。於是,這個世界少了一位植樹達人,多了一名科學家。
關於當流浪嬉皮士的經歷,魯夫昆還是蠻感慨的:“當流浪者和當科學家沒啥不同,都是跳上一輛公共汽車,不知道這輛車或這個實驗會把我帶到哪裡去。”
今天的魯夫昆還有一些嬉皮遺風。根據實驗室成員泄露的情報來看,魯夫昆可能是“哈佛賭王”——每當學生、博士後提出什麼想法,魯夫昆都會說,“行,我賭3美元”。
線蟲和星空,我都研究
這名分子生物學家並不滿足於在地球上研究微生物。
自2000年以來,魯夫昆跟地球物理學家瑪利亞·祖貝爾(Maria Zuber)以及NASA搞了20多年的聯誼,開發了一種DNA測序儀,計劃將儀器送到其他行星上去,通過測試外星的土壤標本,來看看那個星球有沒有和地球類似的生命痕跡。
魯夫昆的瘋狂假設,是地球生命可能起源於別的星球。想象一下那個場景吧,太陽系剛剛形成,最原始的生命在不同行星間跳來跳去,落在地球上的種子變成了花鳥蟲魚和我們。
從研究小小線蟲,到試圖尋找“同根同源的外星生命”,魯夫昆並非是一時興起。1957年10月4日,蘇聯發射了世界上第一顆人造衛星,人類的手開始伸向地球之外,對外太空的好奇從那時起就深深種進了5歲魯夫昆的腦海裡。
2007年,郵票上的第一顆人造衛星Sputnik 1。圖自wikimedia commons/Ukrposhta
美劇《老友記》中,Ross也扮演成了第一顆人造衛星的樣子,他也成了科學家。圖自《老友記》
如今,當魯夫昆不是魯夫昆教授,而是魯夫昆先生的時候,他最喜歡的事情就3樣:和妻子待在一起;和女兒待在一起;看關於天文學和行星科學的書。
官方指定的瘋狂科學家
互聯網上的魯夫昆話並不多,畢竟70多歲了。他在X上的最新動態是2022年發的(今晚會不會發點獲獎感言就不知道了),再上一條就是2021年的了,而且內容也大都跟科研相關,在一般人看來很是無聊。
魯夫昆的X封面,老婆孩子小狗狗。圖自X/gary_ruvkun
但魯夫昆的妻子是愛說他的。
魯夫昆夫人接受採訪時候提到丈夫,說他是“哈佛大學的瘋狂科學家”“全球旅行的狂熱分子”,而他們的女兒(有14個含義不同的名字,但主要還是叫“維多利亞”,現在在著名醫院當醫生)也是“熱情洋溢的探險家”。
感覺兩口子感情真的很好。參考資料[3]
魯夫昆夫人能和兩個“狂熱分子”成爲親密家人,也是有些能耐在身上的。她叫娜塔莎·斯特勒(Natasha Staller),是一名非常硬核的藝術史學家,主要研究方向是西班牙藝術史、60年代藝術,以及女巫、吸血鬼、各種怪物的傳說。
大狂熱分子之妻、小狂熱分子之母——娜塔莎·斯特勒,以及她的新書。圖自diariosur.es
小線蟲立大功
雖然兩位研究者今年都是首次獲得諾貝爾獎,但他們的研究對象秀麗隱杆線蟲(Caenorhabditis elegans)卻已經是諾獎常客了。到目前爲止,共有四屆諾獎都與這種不起眼的小蟲子有關。
秀麗隱杆線蟲是一種生活在土壤中的非寄生線蟲,它們有生命力強、容易飼養的優勢,而且通體透明很方便觀察,因此一直都是備受生物學家青睞的模式生物。
秀麗隱杆線蟲有着優雅的正弦波走路方式,這是它名字裡“秀麗”的由來。圖自Bob Goldstein / wikimedia
線蟲第一次登上諾獎舞臺是在2002年。布倫納(Sydney Brenner)、霍維茨(H. Robert Horvitz)和蘇爾斯頓(John E. Sulston)三位研究者通過這種小蟲子發現了器官發育和細胞程序性死亡方面的基因調控規律。
在此之後的2006年,線蟲研究再次讓安德魯·法厄(Andrew Fire)和克雷格·梅洛(Craig Mello)獲得了諾貝爾生理學獎。這一次,他們的發現是RNA干擾機制。
而更厲害的是,線蟲研究甚至還得過2008年的諾貝爾化學獎——這一次的研究主題是綠色熒光蛋白,三位獲獎者當中的馬丁·沙爾菲(Martin Chalfie)正是把這種蛋白質用在了線蟲身上。
作者:luna,窗敲雨,李小葵
編輯:odet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