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安的圍城-生活總給你意外的驚嚇(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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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爲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靜安去大院工作的事情,泡湯了。

雖然高偉說,以後有好機會,還會想着靜安。但靜安心裡知道,這種好機會,對於靜安來說,百年不遇。

卻這麼失之交臂,擦肩而過。

小人物,一生能有幾個好機會啊!靜安好像坐過山車,從等待,期盼,到失望,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工作的事情,是掌握在別人手裡的,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她努力,也是白費。

灰心,喪氣,她甚至想破罐子破摔。

李宏偉勸說靜安,說金子總會發光的,醜小鴨也會變成白天鵝。靜安不太信這個。但想一想,也有道理,自己要是金子,早就閃閃發光。自己就是塊土坷垃,所以,纔沒被發現。

怎麼才能讓自己變成金子呢?怎麼才能讓自己變成天鵝呢?

靜安不想放棄自己的人生,她只能靠寫作,纔有機會出人頭地。纔有機會,將來要回女兒的撫養權。

葛濤得知靜安沒有去成大院,倒是很高興,他擔心靜安去了大院,就不會再到長勝唱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靜安的想法,是工作,女兒,掙錢。

李宏偉的想法,是前途,是工作。葛濤的想法,比李宏偉還多了一個,就是結婚。

這幾天,葛濤的老孃一天三個電話打給他,讓他回去一趟,他沒敢回,說自己病了,在醫院看病呢。

老孃就要到醫院去看望他,嚇得他趕緊說,已經出院,正在朋友家裡休養。

都是大姐的女婿壞事了,就是大彪這個小犢子。

以前不知道大彪的嘴這麼碎,他把靜安家的地址,都告訴了大姐和老孃。

老孃給他發最後通牒,如果24小時之內,看不到他的人影,就會帶人去靜安家找他。

到靜安家找他幹嘛?那又不是他的家。

他只好打電話告訴老孃,晚上一定回去。

現在,距老孃限定的24小時,還有幾個小時,葛濤像熱鍋上的螞蟻,焦灼,擔心回家之後,老孃逼他找對象結婚。

靜安這個人,他是絕對不敢提的,可如果找對象結婚,他一點這方面的想法都沒有。

哎,怎麼辦呢?對待旁人,有各種損招,可對待自己的老孃,只能用腦袋硬扛,啥招沒有。

要是過去,他沒家沒業,擡腿就跑,老孃找不到他。現在不行啊,有房子,有長勝。幹實業就這點不好,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人生的路上,誰都有難處。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難處,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心酸。都有,誰也躲不掉。爬得越高,高處的難處,也就越大。

過去,解決溫飽就是大事,現在,變成了找對象結婚。難!難!難!

這天晚上,長勝的客人出奇地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點歌單就兩張。葛濤打算都讓靜安唱,靜安也想把歌單都唱了,可後來她又拒絕。

靜安說:“你要是這麼偏向的話,孫曉梅就不能幹了。再說,她心裡會罵我。”

葛濤說:“你管那麼多閒事幹啥?掙你的錢得了。”

靜安說:“我掙錢肯定是掙錢,但這樣不太好——”

葛濤說:“那你說,結婚這件事,是好是不好?”

靜安苦笑,幽暗的大廳裡,燈光讓靜安的臉,顯得有些憔悴和憂傷。

靜安說:“遇到對的人,就是好,遇到錯的人,就是不好。”

葛濤說:“那我遇到你,你說好還是不好?”

靜安說:“咱倆跟婚姻沒關,你結你的婚,我單我的身。”

葛濤掏出煙盒,遞給靜安一支菸,他也把一支菸,抹到自己嘴角。

靜安掀亮打火機,給葛濤點燃煙,又點燃了自己的煙,默默地吸着。

葛濤看着靜安的側臉,說:“我要是結婚,你真的一點也不難受?”

靜安說:“我難受有用嗎?說點有用的吧,要是再沒有歌單,我就回家了。”

葛濤說:“都怨大彪,這個犢子,把你的情況都跟我姐說了,我就是想說你沒結婚,可家裡人都知道,瞞不了——”

靜安說:“自己的婚姻自己做主,你自己過日子,聽那麼多幹嘛?”

葛濤說:“我媽的話,我還能不聽?”

靜安說:“你媽讓你在外面找一大堆女人了,你媽讓你今天換一個,明天換一個?你媽讓你跟人打架啊?你媽讓你蹲笆籬子啊?二寸照片少整景,你呀,早幹嘛去了?這時候裝孝順了!”

靜安起身走了,既然沒人點歌,她決定回家。

葛濤要送她,她沒讓,騎着自行車,穿過幽暗的街道,一直往家的方向騎去。

既然不能一輩子送她回家,那她就要養成自己回家的習慣,要不然,習慣了被人送,一旦沒人送,她會很失望的。

她太討厭失望的感覺,好像心被人摘走,好像空氣被人抽走,她難受,說不出的難受。

生活已經快要壓彎她的腰,她不想再遇到任何有壓力的事情。

點歌這件事,看起來,江河日下,要趕緊找活兒去幹——

葛濤看到靜安走了,心裡也不舒服。

他在外面胡打亂作,但是,他就聽老孃的話。可靜安說的也有一部分是對的,他打架混社會的事情,不聽老孃的,爲什麼處對象結婚,要聽老孃的呢?

他有時候也想不明白,他不願意把一件事往深了想,想得多,腦袋疼。亂糟糟的,心裡也煩。

不過,冷不丁地,他好像想明白了,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打架是平時的一件小事,小事不聽老孃的,可大事能不聽老孃的嗎?

尤其,娶的媳婦要孝順,要跟老孃相處的——

他現在有點羨慕靜安,靜安什麼事情都自己做主,工作,孩子,婚姻,不聽父母的,只聽自己的,就是錯了,也無所謂,從頭再來唄,反正,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就是痛快!

夜,已經深了,老孃又來電話催,他在電話裡說,馬上回去,別追了!

騎着摩托,回到老屋,還沒走到院門口,就看到院子裡透出燈光。

他喜歡回家的時候,老遠就能看到燈光,這感覺不一樣,很舒服。

開門進屋,聽到老孃的咳嗽聲。七姐的聲音傳過來,生氣地說:“你有痰就吐啊,你又咽回去幹啥?”

老孃不高興地說:“我能不想吐嗎?我舌頭好像不打彎,吐不出來。你好好跟我說話,別杵倔橫喪的,我還有兒子,我將來老了不靠你們這行姑娘蛋子,我靠我兒子!”

聽到母親說話的聲音,葛濤感到心裡一熱,趕緊把廚房的痰盂拿到屋裡,說:“媽,我把痰盂給你拿到跟前,有痰就吐吧。”

七姐看到葛濤回來,說:“聽說你買樓了,樓裡可暖和了,不用燒煤?那把媽接去吧,這平房太冷,媽住到樓上,也享享福。”

老孃說:“小七,你別指揮我,你就說你想住樓得了。我不住那玩意,上樓下樓,把我的兩條腿折騰碎了,上趟廁所,多麻煩?”

七姐說:“媽,你真是老外,人家樓上有廁所,上廁所不用往外面跑,在屋裡就解決。”

老孃說:“哎呀媽呀,那屋裡都是尿騷味,我可不去,噁心死我。”

老孃的頭髮都白了,臉上長了老年斑,身上有老人味,可是,他是自己的親孃,見到誰,也沒有見到老孃親,他小時候嗦嘍老孃兩年奶水啊。

老孃說:“六子,聽說你找對象了,明天把她帶回來,給我看看,差不多就結婚吧,你也三十歲了。”

葛濤說:“不是對象,就是一個朋友。”

老孃說:“你幾個姐姐,從明天開始,給你找對象,你一個一個地扒拉,必須找一個,過了30歲的坎兒,就不好找了,一定在年底結婚,聽見沒有?”

葛濤說:“媽,我還沒玩夠呢,再等等——”

老孃說:“等個屁?再等兩年,我就老得進了棺材,要是沒有抱上孫子,我蹬腿都閉不上眼,我都沒臉見你爸——”

老孃說着,眼淚成雙成對地落下來。

葛濤脫口說:“找!找!肯定找!年底結婚,是吧?一定結!明年這個時候,就讓你抱上大孫子!”

葛濤哄好了老孃,騎着摩托,去了靜安的家。

那時候,城市的道路坑窪不平,有些衚衕雞腸子一樣的窄。葛濤雖然有212,但除了下鄉,除了颳風下雨,他很少開車,都是騎摩托。

騎摩托方便。

當他騎着摩托,來到靜安的臺階前,敲門的時候,屋子裡是有燈光的,但是,當他敲門後,屋子裡的燈光卻一下子滅了。

敲了半天門,靜安也沒有出來。

靜安家裡沒有座機,她也沒有傳呼,給她,她也不要。

這個女人,這麼艮呢,嚼不碎,咬不爛,燉不熟,他怎麼喜歡這麼個女人呢?

乾脆,換人,像過去一樣,一天一換,心情還好,也沒有這些糾糾纏纏的事!

聽到外面摩托車的動靜往遠處去了,房間裡,靜安的心也很亂。

夜裡,她空虛,寂寞,孤單。她需要葛濤。

但是到了白天,她理智起來,也明白,跟葛濤這麼混下去,是不行的。沒有前途,沒有光亮,越往前走,越黑。

先從葛濤的身份來說,他是混社會的,就算是現在走正路,可誰也保不準,他身上都有什麼案子。

她不能摻和到葛濤的生活裡,她有預感,那是危險的。

再從葛濤的家世來說,他家裡,不會讓他娶一個二婚的,帶小孩的女人爲妻的。

哪個家庭都不會,就算是自己的母親,也不會容許兒子帶個二婚女人回家。

還有,葛濤對她,是愛,還是喜歡?愛多久?喜歡多久?一輩子太長,葛濤要的,不過是從天黑到天明這段時間。

喝醉酒的時候,靜安意識混亂,理智鬆懈,情慾佔了上風,她需要葛濤。

可當她清醒的時候,她知道,她跟葛濤不是同路的,他們是兩條路。那就各走各的路吧——

雖然這麼想,但她也無法保證,自己是否做得到。因爲夜晚,太孤獨了。

她只好把時間用來看書寫作上。雖然,靠稿費無法生活,但寫多了,總會有點名聲。

這也是一種精神上的鼓勵。人活着,要有一點精神上的追求的。

正當靜安糾纏在接受還是拒絕葛濤的時候,寶藍回來了,她的案子開庭了。

寶藍把宋先生的妻子告了。宋先生的妻子,沒有到庭,她找了律師。

宋先生自然也沒有出庭。

法庭在城郊,靜安騎着自行車,二平坐三輪車,兩人去陪伴寶藍。

已經是四月中旬,沒人穿大衣了,小城的人們也迫不及待地換下冬裝,穿上風衣。

但寶藍卻裹着一件舊的軍大衣,臉上帶着帽子,又圍着圍巾。

靜安想看看寶藍的臉,恢復得咋樣了,但她沒有看到。寶藍的帽子,衣領,還有圍巾,把臉都遮住。

寶藍這身裝扮,是不想讓人看到她的臉。

靜安就再也沒有往寶藍的臉上看,她怕看到她不想看到的。她的吃驚和惶恐,反而會嚇壞寶藍。

寶藍是個多麼愛美的姑娘啊,可現在,她卻不得不把自己的身體裹在醜陋的大衣、帽子、圍巾裡,不敢呈現在陽光下。

寶藍只跟二平和靜安說了兩句話,第一句話是:“謝謝你們來陪我。”第二句話是:“我上庭了。”

寶藍轉身走了,大衣上,飄着一綹長髮。

因爲走得急,寶藍的的圍巾堪堪要掉。寶藍伸手抓住圍巾——

靜安沒有看見寶藍的臉,但看見了寶藍的手。

寶藍手上的皮膚,糾結到一起,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掐到一起,用鐵絲擰上,再也打不開的結。

還有皮膚的顏色,跟之前的白色不一樣,是褐色的——

靜安不敢看,只看了一眼,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寶藍可能也意識到,別人看到了她的手臂,她急匆匆地走着,險些絆倒。

寶藍的姐姐一直陪在她身邊,低聲地呵斥着寶藍什麼。

靜安的眼淚刷地落了下來。

寶藍的心會多麼難受啊?她過去是一個不求人的人,是一個打抱不平的人,現在,要姐姐照顧她,姐姐耐心用沒了,呵斥她,她心裡一定難受。

二平也紅了眼眶。她見寶藍進了庭,回頭對靜安說:“白瞎了,白瞎了寶藍這個人兒——”

靜安說:“小點聲,別讓寶藍聽見——”

圍觀的人不多,好像是對方律師提交了什麼限制令。靜安和二平也不懂,但她們兩人進去,沒有人攔着。

對方律師質問寶藍,說寶藍是第三者,破壞宋先生的婚姻生活,導致她妻子精神受刺激,才做出這件事。

律師還說,宋先生的妻子,精神不正常了,還要寶藍賠償對方的精神損失費。

這次開庭,什麼也沒有解決。

要結束的時候,門口忽然涌進來一羣人,喊打喊殺,要打寶藍,還有人拿着相機,要給寶藍照相,還有人扯掉寶藍的圍巾——

靜安和二平都嚇壞了,只聽到寶藍歇斯底里地叫着,叫得靜安和二平的心都碎了。

靜安反應慢了半拍,二平已經衝上去,薅住前面一個長頭髮的女人,一把將對方甩到一旁。

二平怒吼着:“誰嗎敢欺負我姐妹,我跟誰拼了。”

衆人還往上涌,靜安也從後面擠上去,一把將寶藍抱到懷裡,用自己的圍巾罩住寶藍的臉。

寶藍的姐姐沒見到過這樣的陣勢,被衆人推倒一旁。那些人還往上涌,要把寶藍拽過去,要給寶藍拍照,還喊叫着,要扒寶藍的衣服。

二平不知道從哪裡搶來一根棍子,用力地向那羣人抽打。靜安看到旁邊的桌椅,就把桌椅推倒,桌椅向那羣人倒了過去。

這時候,法庭纔有人出面,把寶藍二平等人,從後門放了出去。

寶藍的姐姐說:“別回家了,趕緊走吧,我擔心那夥人不會放過你。”

寶藍沒有說話,租了一輛出租車,開出城。她一直默默地向車窗外,熟悉的街道望去。

那雙眼睛,還是那麼秀氣,那麼充滿靈性,只是,多了憂傷。

車子送寶藍和她姐姐去前郭,到前郭,再坐火車去省城。

寶藍輕聲地說:“宋哥現在也改口了,說他媳婦有精神病,以前還住過兩次醫院。”

二平氣憤地說:“他現在幫他妻子,不幫你?”

寶藍姐姐說:“姓宋的以前喜歡寶藍,是因爲寶藍漂亮,現在寶藍這樣,他還有啥留戀的。”

這話,寶藍聽見,就像沒聽見,眼神淡漠地看向窗外。

靜安問:“寶藍,那這官司能打贏嗎?”

寶藍說:“打不贏我也要打,非讓她蹲笆籬子不可。”

寶藍的姐姐,焦躁地跟靜安和二平說:“你們快幫我勸勸我妹妹吧,告不贏的,就算是告贏了,人家背後有人,進去幾天,整個啥病,就保外就醫,這種事情,還少嗎?”

寶藍平靜地說:“就算讓她蹲一天大牢,我也要告!”

姐姐說:“有什麼用啊?不如撈點實惠的,把賠償的錢拿到手,那纔是真金白銀。”

寶藍說:“錢我要,官司我也打。”

姐姐說:“你咋這麼犟,不聽我勸呢?你要是打官司,錢就拿不到手。”

寶藍也火了,說:“你是不是拿了那個女人的好處費,也來勸我?誰勸我,誰就是我的敵人!”

姐姐氣哭了,說:“寶藍,你可真沒良心,我是爲你好,你卻這麼說我。”

寶藍說:“誰也別勸我,誰勸我,我恨誰!”

二平說:“我不勸你,我支持你,告!”

靜安說:“必須告,人活一口氣,我也支持你。”

寶藍說:“是的,我活着,就是一口氣,哪怕我得不到賠償,我窮得要飯,我也要告。”

姐姐抹掉眼淚,生氣地說:“如果她就蹲了幾天大牢,就放出來了呢?”

寶藍說:“她要是沒有得到應有的懲罰,我就把她潑我的東西,再潑給她!”

二平有點擔憂,說:“寶藍,那不是把你自己毀了嗎?”

寶藍說:“沒啥毀不毀的,我活着,就爲了順心,要是憋屈地活着,那還不如不活!”

靜安懂得寶藍的心情,是的,活着就爲一口氣。

兩人送寶藍和姐姐到了前郭,原本打算等下午的火車,從大安北的方向開過來,送寶藍上火車,但寶藍不讓她們再陪着。

寶藍說:“你們回去吧,我還會回來的。不用擔心我,我會越來越好。”

靜安和二平坐着客車回來,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靜安暈車,不敢說話。二平有心事,不想說話。

車子到新廟鎮的時候,停十分鐘。靜安下車,到附近的食雜店買了一袋水果糖。

看到站前的旅館還開着,不知道還是不是過去那個老闆娘。

旅館南側是個汽車修理廠,幾個輕工穿着油漬麻花的工作服,在修理一輛汽車,汽車的車燈都碎了。

修理廠南側,是一家郵局,門前立着一個巨大的綠色郵筒。

橘黃色的票房子,一直往北走,是一家歌舞餐廳。

靜安走了進去,大廳裡空空蕩蕩,聞到一股脾氣發黴的氣味。

北側搭了一個舞臺,木頭上鋪了紅色的金絲絨,沒看到麥克風,也沒有看到電子琴,架子鼓,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個放麥克風的支架,還有兩個矮凳。

舞廳的光線不好,隱約看到凳子上,支架上,好像都落了灰塵。

大廳四周的玻璃,都用木板拍上了,人造的夜晚。

後門有動靜,有人在廚房做飯。

靜安出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半大小子,從後院拐過來。

他問靜安:“找誰呀?”

靜安說:“找老闆。”

對方說:“老闆不在,有啥事,跟我說吧。”

靜安說:“我是歌手,你們這裡需要歌手嗎?”

對方上下打量靜安,說:“不需要,這裡早都不點歌了。”

靜安說:“有多久不點歌了?”

對方說:“春節的時候,就不點歌了。點歌的話,客人少,不點歌,客人能多一點,現在就是掙果盤錢。”

靜安和二平又回到長途客車上,客車又在公路上行駛起來。

荒草萋萋,北方的春天雖然來了,但地上的小草也剛剛鑽出地面,遠看是綠的,走到近處,只看到小草冒出的尖尖角。

二平說:“我看呢,大安的歌手,也快沒有飯吃了。”

靜安說:“不是說,有一技之長,到哪都能吃飽飯嗎?唱歌沒用了?”

二平樂觀,她說:“現在可能沒用了,但過一陣,不一定時髦啥,又會有用的。”

過了一會兒,二平說:“我明天搬家,再掙點錢,我就打算開個旅店。”

靜安說:“你是兌個旅店,還是自己開旅店?”

二平說:“我跟你說,你別笑話我。”

靜安說:“說吧,我咋能笑話你?”

二平說:“我打算買個臨街的樓房,二樓,開旅店。”

靜安驚訝地看着二平,說:“臨街的樓房,那得多少錢呢?”

二平說:“大概五六萬,六七萬,差不多能下來。”

靜安說:“你有這麼多的錢嗎?”

二平說:“我沒有,我認識的朋友們不是有嗎?先借唄,在這裡幹幾年,要是沒認識點人,不是白乾了嗎?”

靜安說:“那得借多少啊?萬一旅店不掙錢,怎麼還呢?”

二平說:“到時候,把平房賣了,借一點,湊一點,買個二樓,又能做生意,又能住,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靜安說:“你的新房還沒搬家呢,就要賣?”

二平說:“住進去賣,更好賣,現在房價漲了,房本我也沒換,到時候,我直接賣,還能掙點。”

二平的腦子,每天都轉着,怎麼能多賺一點,怎麼能在城市裡安家落戶。

二平說:“等旅店開起來了,我就把兒子接過來上學,他也要到上學的年齡了。”

二平結婚早,生孩子也早,她的兒子,好像六七歲了。

二平搬家,靜安送了一束花。二平沒有請客,就跟靜安到外面吃了一碗冷麪。

二平的家不能做飯,她什麼也沒有買,只是把房間佈置了一下。

二平比靜安還節省。

二平對靜安說:“在家做飯,多費錢呢,直接到長勝吃伙食飯,不就節省了吃飯的費用?”

之前,二平,靜安,寶藍,租的那個東下坎兒的房子,也到期了,就退租。房東不想退押金,說她們把牆弄髒了。

二平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押金要了回來。

靜安說:“二平,你跟我說說是啥辦法?”

二平說:“你別學,你學了,也用不上。”

靜安笑了,心裡明白個大概。其實,把臉一拉,什麼都能用上,靜安還是太在乎這張臉,太在乎面子。

二平搬家之後,基本上還是吃住在宿舍。要洗頭,要洗衣服,她纔會回家。

靜安不同,終於有家了,她每天都回家,無論從長勝回來多晚,她都會回家。

回到家裡,洗個臉,刷個牙,泡個腳,看兩頁書,她才覺得這是生活,不是生存。

第二天白天,她醒來之後,從炕梢拿來紙和筆,趴在被窩裡寫作。

那是多麼美好的時光啊,鋼筆在稿紙的背面,天馬行空地寫着,一頁紙寫完,她在末尾寫上頁碼,把頁碼畫一個圈。

然後,把寫完字的稿紙嗤拉一聲,撕下來,隨手往地上一扔,那感覺,真是,痛快極了——

陽光,一點點地爬到窗簾上,跑到臥室的炕沿上,爬到紙上,爬到字上,爬到靜安攥着鋼筆的手上。

這個房子真是買對了,院子雖然不大,前面還有倉房,但因爲是臨街,前面和空中,都沒有遮擋陽光的,靜安的小屋,就足以承接早晨第一縷朝陽。

一個人居住,房間裡太安靜了,有時候,能聽到房東大叔罵小兒子的聲音,罵他懶。

有時候,還聽到大叔唱歌的聲音,用笤帚掃院子的沙沙聲。

又下了兩場雨,這房子蓋得真嚴實,一滴雨都沒有漏。

下雨的第二天,房東大叔出門倒泔水,看到靜安出門,就問:“小陳,房子咋樣?漏雨沒?”

靜安笑着搖頭,說:“大叔,你蓋的房子真好,我住着可舒坦了,一個雨點都沒漏。”

靜安能從早晨一直寫到中午。

從炕上跳到地上,光着腳,在稿紙上走來走去,她好像有一種我是女王的感覺,心裡有種什麼東西,在開花結果。

早飯,她也不吃,省錢。中午,騎着自行車去長勝,吃一口伙食飯,過了飯點,二平會給靜安留飯。

李宏偉每天都守在長勝,但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似乎有心事,似乎另有打算。

他這人城府深,他要是不說,別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老謝很久沒來了,靜安給老謝打過一次電話,老謝說是在鄉下,等回來就來長勝。但一直沒來。

他是沒回來,還是不想來?

靜安也不探究,別人的事情,她放下,她只想自己的事情。自己的事情,要是能想明白,那就厲害了!

葛濤最近忙得很,除了晚上回到長勝,平常白天的時候,很難看到他,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聽他打過電話,不是蓋樓,就是修路。

靜安喝多了,會找他。不喝多的時候,靜安理智迴歸,就把時間都用在寫小說上。

靜安一口氣,接連寫了3篇小說《前夫》,《搬家》,《開庭》。

這3篇小說,每篇都是六七千字。靜安寫完之後,又修改了幾遍,都比較滿意。

她揣着小說稿,騎着自行車去了文化館,車曉東看了之後,眼睛一亮。

車曉東說:“靜安,你這幾篇小說,連起來,那就是一部中篇,我覺得,你可以嘗試一下,寫長篇——”

靜安被車曉東誇得心花怒放,說:“我能行嗎?”

車曉東說:“怎麼不行呢?瑪格麗特米切爾,寫《飄》之前,什麼也沒有寫過,你已經寫了不少短篇小說,可以構思長篇。”

靜安躍躍欲試,但她不知道該怎麼構思,怎麼琢磨,她對長篇的寫作,一竅不通。

她本想多請教車曉東,但這天,在圖書館的三樓創作室,車曉東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要調走了。”

車曉東調到省城,一家研究院,做研究工作。

靜安吃驚地問:“老師,你不寫了?”

車曉東臉上忽然掠過一絲無奈,說:“寫作養不活一家人,我只能放棄。但希望你能一直堅持下去,看到你堅持寫作,我就像看到了年輕的自己。”

車曉東的離開,讓靜安失去了一位良師益友,也讓靜安的文學之路,變得坎坷,也充滿荊棘。

靜安的生活,也是遍地荊棘,一步一個坎兒。

用靜安母親的話說,安兒啊,你這命啊,你一燒香,佛都轉身,不收你的香——

靜安不信命,命運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裡。可是——

這天深夜,靜安從長勝回來,騎着自行車,穿過寂靜幽暗的街道,忽然感到後面有人追了上來,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還沒等她喘息的功夫,後面的人上來推倒了自行車,掐着靜安的脖子,把靜安抵在牆上——

合集不能看了,原因我不說了。大家每天儘量早看,不知道啥時候看不了。

本故事爲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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