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小說揭密！楊過的娘換人、趙敏本不叫趙敏

邵氏電影版「倚天屠龍記」在臺開出超級賣座紅盤，穩坐年度冠軍。圖／摘自celestialpictures

華人娛樂圈「金庸熱」至今都未冷卻，連向來拍都會喜劇的香港名導彭浩翔都要宣佈要拍攝一套3集的「鹿鼎記」，在武俠小說的世界中，金庸被擡上的高位可稱無人能及，他固然文筆不俗、想像力也夠豐富，是不是「華文武俠小說作者第一人」，絕對還有討論的空間。金庸之所以能夠被歷代讀者崇敬至今，他大手筆修改自己的著作有決定性的影響，拿他改寫之後的新版小說（非第2度修改的最新版），與原先在報紙上連載的內容對照，簡直有點石成金、脫胎換骨的效果。

金庸小說在報紙上連載的原始版本，雖也精彩紛呈、高潮迭起，然而文風常不脫舊式武俠小說的「說書人」口吻，也常突然加插一些作者本身的分析，有點突兀。而像「射鵰英雄傳」這樣的經典，偏偏開場頗爲平淡，比起其他名家的部分代表作還遜一籌，也難怪他會想要再修改，他的修改也不是隨便一段重寫而已，幾乎是逐字逐句的重新潤色，甚至連重要情節都可更動。

邵氏電影版「倚天屠龍記」根據金庸在報紙連載的原始版本改編。圖／摘自HKMDB

就像原版「射鵰」楊過的親孃還是心儀郭靖但被楊康玷污的捕蛇女秦南琴，新版此人物和情節全被刪去，楊過的母親變成了與楊康愛恨糾纏一輩子的穆念慈，這一更動過於重大，因此原本一些精彩的內容也只能忍痛捨棄，變得部分新不如舊，然而秦南琴在原作中的分量實在不多，似乎是金庸順手寫到、不在計劃中的人物，爲了讓「射鵰」結構更嚴謹，刪去好過不刪，可惜穆念慈原本讓人嘆惋的悲劇收場就被改得失色了。

「射鵰英雄傳」是金庸最著名的「射鵰3部曲」第一部，他因此作品登上書迷心目中的人氣冠軍，他所創辦、還在成長的「明報」勢必要有他的新作來刺激銷量，最適合的題材莫過於「射鵰」續篇。看金庸寫續集是很有意思的事，一來他不見得愛這一套，除了「射鵰3部曲」外，只有「飛狐外傳」算是完成較早的「雪山飛狐」前傳，「碧血劍」與「鹿鼎記」，「書劍恩仇錄」與「飛狐外傳」略有部分人物相連，但彼此都難稱得上是首集與續集。

井莉（左）飾演的女主角還和金庸在報紙上連載的版本一樣，叫趙明。圖／摘自celestialpictures

一般續集最常走的模式是原班主角的新遭遇，金庸卻反骨，讓「射鵰」的續作「神鵰俠侶」以楊過爲主角，「射鵰」主人公郭靖、黃蓉 成爲配角，且還是不討喜、作爲偏反面人物（但又不是反派）的方式出現，真的是藝高人膽大。原版「射鵰」的最終回，提到郭靖與黃蓉碰巧再遇秦南琴，發現她已生了兒子，她請郭靖爲孩子取名，靖蓉留了銀倆給她們母子後彼此又分道揚鑣，可是在短短提及楊過的文字以此作結：「那楊過長大後名揚武林，威震當世，闖出了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他一生際遇之奇，經歷之險，猶在郭靖之上，此是後話，暫且不表。」似乎已先預告讀者，「射鵰」續集的主角就是這個小男娃了。

這樣類似的處理在「神鵰」結尾又來了一次，「張君寶年紀雖小，心意卻堅，他既決意去搜尹克西的身子以奪還寶經，那便一往無悔，不論受到如何痛楚苦辛，終是不屈不撓的堅挺，直至搜過他身上方罷。要知他若無沉毅不拔之心，後來如何得成一代大俠，開創一派，成爲中國武學中最大門派之一武當派的開山祖師？」若是按照「神鵰」的前例，「#倚天屠龍記」這看似莫名其妙的最後一段，其實原是爲了帶出下一部曲的主角張君寶（之後的張三丰）而來，哪知道金庸寫着寫着突然改變心意，「倚天」情節七拐八彎一直到 #張無忌 遭到人倫慘變之後才確立會是以他爲主，不是他的太師父張三丰，也不是他的父親張翠山。

據傳就連對張無忌，金庸也無法貫徹最初的創作理念，原本張無忌會被塑造成令人聞風喪膽的邪惡大魔頭，因而他小時候對錶妹殷離的狠勁不是天外飛來一筆，不料金庸寫着寫着就把他寫到變成一路宅心仁厚、優柔寡斷，在感情上也不很堅定的柔軟暖男，離原始的構思相差十萬八千里。這也就是金庸原版小說必須再改過的另一問題：他總是想到哪兒寫到哪兒、一直更改之前的設想，常有前言不搭後語，牛頭不對馬嘴的情形。

翻攝自民國69年自立晚報

早在金庸小說還在報上連載時，粵語片影壇已將他的作品陸續搬上大銀幕，大都是以片集式的方法處理，因爲他的作品篇幅太長，絕對很難在一部電影之內演完。金庸曾經在左派影業擔任編劇，他的小說在臺灣長期被禁，連帶使得改編的電影也無法獲准上映，而這批粵語片都是根據他尚未修改過的原版內容改編，顯得彌足珍貴。經過粵語片的時期，金庸小說由於在臺未開禁、電影版臺灣無法上映，香港邵氏、國泰等大公司都不敢碰，偶爾纔會擷取書中部分情節、將人名改掉，變相翻拍，也沒有太多人發現。直到民國65年，香港新成立第3家無線電視頻道「佳藝電視」，爲了炒熱晚間戲劇線的聲勢，靈機一動將「射鵰英雄傳」拍成電視劇，居然愈映愈盛、一舉拿下百萬收視，讓常居慣性優勢的TVB大驚，也趕快籌備「書劍恩仇錄」，並排出當家小生鄭少秋配3大花旦汪明荃、黃淑儀、李司棋的陣容，才終於讓佳視乘勝追擊再推出的「神鵰俠侶」氣勢被拉下來，從而開啓了華人影視圈真正的「金庸劇時代」。

佳視與TVB這一番搶拍金庸劇，讓邵氏靈機一動拍攝金庸武俠電影，期待拉攏一些電視劇迷走進戲院，但電影畢竟沒有電視那麼詳盡的篇幅，邵氏金庸片多半無法令觀衆太滿意，加上臺灣又遲遲不解禁金庸小說、暫時沒能上片，造成的影響遠不能和金庸電視劇相比。值得一提的是，這一階段的金庸劇和金庸片，都是以他尚未修改過的報紙連載版內容爲藍本，部分情節與人名與現今大家熟知的有出入。譬如TVB和邵氏分別拍攝的「倚天屠龍記」電視、電影版，分別由汪明荃與井莉飾演的女主角，還叫做「趙明」，沒改成「趙敏」。

趙雅芝（左起）、黃淑儀、汪明荃40年前合作「倚天屠龍記」收視開出大紅盤。圖／報系資料照片

TVB的「倚天」找來鄭少秋、汪明荃、黃淑儀再搭檔，分別飾演張無忌、趙明與殷素素，還未推出前已備受矚目，TVB力捧當年還算新秀的趙雅芝，扮演重要女主角之一的周芷若，她的古裝造型美麗清秀，瞬間人氣大爆發到直逼汪明荃，兩方粉絲互相叫陣，讓趙雅芝迅速成爲TVB第4位大紅大紫的當家花旦，不過此版編導相信悲劇才能讓觀衆永難忘懷，趙明最後被一箭射下山崖，周芷若、殷離、小昭各自符合報紙連載版的結局不是出家爲尼就是遠走，張無忌誰也沒得到。

有趣的是，邵氏版的「倚天」電影，張無忌情孽更深，連楊不悔都被改爲對他有情、因他而死，但井莉與扮演張無忌的爾冬升「姊弟配」感覺太重，編導實在很難讓他們之間迸出太強烈的感情戲火花，只好把趙明與張無忌間的情愫描述地很曖昧，似有意若無情，最後則是各走各路，徒留惆悵，一樣沒有圓滿的結局，和報紙連載時兩人最後甜蜜調笑、約定畫眉的幸福有天壤之別。邵氏「倚天」分爲上下兩集，影片成績並不出色，在香港上映也反應冷淡，遠不如港劇版轟動，可是臺灣一解禁金庸小說，邵氏馬上安排在臺上映，時機恰恰好，戲院門口大排長龍、場場爆滿，上下兩集加起來成爲當年全臺上映的所有華人影片票房冠軍，也締造金庸片從古至今在臺灣推出的最佳成績。

陳嘉儀（左起）、爾冬升與鄭麗芳分別扮演楊不悔、張無忌與小昭。圖／摘自celestialpictures

邵氏「倚天」的主角組合，因井莉已於前年冬天去世，無法重現。倒是TVB「倚天」的趙雅芝、汪明荃、黃淑儀以及兼飾紀曉芙與楊不悔的楊盼盼，在春節期間再度重聚餐敘，勾起老影迷不少回憶。這版在香港曾轟動一時的「倚天」，臺灣觀衆差一點就有機會欣賞，原來「楚留香」風靡全臺後，華視與臺視也去搶港劇，不想讓中視一枝獨秀，華視一度積極安排同樣有鄭少秋、趙雅芝、汪明荃的「倚天」和她們再合作的「楚留香」對打，哪知送審後莫名其妙遲遲無法過關，最後只好改送「天蠶變」審查，順利過關後敲定「天蠶變」取代「倚天屠龍記」與臺灣觀衆見面。

趙雅芝（前排右一）與夫婿黃錦燊（後排右三）作東宴請演藝圈舊識，帥氣兒子黃愷傑（後排右一）隨侍，賓客包括汪明荃（前排右二起）、楊盼盼、黃淑儀，汪的夫婿羅家英（後排右四）也赴會。圖／摘自Instag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