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欣:告別“華妃”13年後,又火了
“華妃娘娘”駕到“小巷人家”成“刺頭”, “蔣欣演技”再上熱搜。
對於因《甄嬛傳》一戰成名的蔣欣來說,“華妃娘娘”作爲一個經典角色,已成爲了最奪目的一枚勳章,熠熠生輝於她的演藝生涯裡。
可也因爲“華妃”一角太過深入人心,外界看蔣欣的戲,難免會帶上極強的“角色濾鏡”來審視她的演技裡,是否還殘存着“華妃”留下的痕跡。
但當劇迷們跟着宋瑩在小巷裡進進出出,吵吵鬧鬧時,似乎 “忘記那是蔣欣在演戲”,好像宋瑩“真的住在我家隔壁”。
爲分到房子大鬧紡織廠的“潑”,隔牆大罵歪心思鄰居的“辣”,與玲姐肝膽相照的“義”,兒子有了玩伴喜極而泣的“淚”,面對丈夫時的“嬌”,偷吃獨食的“狡黠”……
一體千面,面面生動。
宋瑩沒有被“華妃娘娘”的餘威定格在後宮的爭鬥裡,也沒有掙扎在樊勝美的痛苦裡,更沒有被瘋魔的田雨嵐框定在雞毛蒜皮的瑣碎裡,她如此鮮活明豔地生活在小巷中,完全仰賴於蔣欣打磨多年,煉就出的纖毫畢現,細膩入微的演技功底。
蔣欣的演技,啓程於一列列像風一樣迅疾的火車上……
從烏魯木齊到蘭州,從蘭州到鄭州,每次坐上火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時,還不到5歲的蔣欣,總能給疲憊的旅人帶來一場惟妙惟肖的表演。
車上的人都說:“這孩子很靈。”
這個“靈”字彷彿閃爍出一點靈光,讓懵懵懂懂的蔣欣,隱隱約約地看到了未來的輪廓。
8歲那年,蔣欣在《墜子皇后》中出演了女主喬清秀的少年時代。
其中一場戲,要在雪地裡完成。爲求逼真,導演特意選擇了大雪紛飛的一天。
零下20度的室外,雪花在寒氣的浸潤下,已凝凍爲冰。
跪在地上的蔣欣嘴脣發紫,厚厚的棉褲已溼透,膝蓋更是冷如冰塊,但導演沒喊停,蔣欣就一直沒起來。
那場戲結束後,導演對小蔣欣說:“你吃得了這碗飯”。
這句話像定海神針一樣,定住了蔣欣的人生方向。
《墜子皇后》殺青後,她又陸續在《五男二女》、《伏羲女媧》、《胭脂樓》中出演了不同的角色。“童星”一詞,成爲了光環,罩在蔣欣的頭上。
蔣欣很得意,她焦急地等待着17歲的到來,那意味着自己終於到了可以考“中戲”的年齡,因爲在她的認知裡,“在中戲經過專業學習的人,會顯得高級一點。”
但順利通過三試的蔣欣,最終沒能在大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我滿懷信心,條件在裡面也不錯的,很奇怪。一下子就失落了,氣餒了。我放棄了,跟自己賭氣。”
負氣的蔣欣覺得就算不上中戲,也不影響自己拍戲。但在《大腳馬皇后》裡殺青後,蔣欣迎來了長達半年的空窗期。
一天晚上,黑夜中的蔣欣萌生了一個想法:“我要去北京,我要做北漂”。
她起身敲開了父母的房間:“爸媽,我想去北京,我希望有更大的舞臺,有一個地方可以承載我的夢想。”
父親以爲是女兒半睡半醒間的囈語,就安撫她說:“那好,你等我們一天時間,我們第二天給你答案。”
那一天的等待是漫長,比起前一天晚上的衝動,蔣欣反而不敢再提“北漂”的事。
但父母還是決定爲女兒的夢想讓步:“我們跟你一起去”。
像兒時一樣,一家三口打包好行李,坐上了吞雲吐霧的火車,開始了北漂。
“那一刻就好感動,爸媽真的給了我莫大力量。”
若干年以後,蔣欣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演戲中,除了天賦和熱愛外,父母搭建起的自由生長的環境,也在某種程度上成全了蔣欣的演員夢。
初到北京時,素面朝天的蔣欣,經常穿着寬大的T恤,揹着雙肩包,到處試戲。她不怕被拒絕,更不排斥小角色,唯獨在面試時怕被導演問:“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從前失利於“中戲”,蔣欣的夢想被攔腰截斷。如今北漂,沒能走進“中戲”大門的蔣欣,又多次被拒之門外。
蔣欣不甘心,也很氣憤:“你們真的是非要學院派嗎?我不是,但你可以試戲。”
“北漂”的那段經歷讓蔣欣看到了生活殘酷的一面:
如果閱歷沒有被鍍金,就鮮少有人願意耗費時間,去甄別你是沙礫還是星辰。
直到2003年,張紀中重拍《天龍八部》,蔣欣纔拿到了一個分量不低的角色——絕世美女“木婉清”。
20歲的蔣欣還沒有後來珠圓玉潤的豐腴體態,她的明眸皓齒,靈動清新,和金庸先生筆下的“水木清華,婉兮清揚”高度重合。
木婉清,成了蔣欣北漂後,第一個可以拿得出手的作品。
之後《歡天喜地七仙女》裡,俏皮機敏的四仙女“綠兒”;懸疑驚悚劇《危情杜鵑》裡,爲愛癡狂的第三者路曉娜;《新聊齋志異》裡,千嬌百媚的反派畲姬……
從龍套到戲份不輕的配角,蔣欣和許多“北漂”的人一樣,在小角色的人生敘事裡起起伏伏,慢慢摸索出成爲實力派的演藝秘笈。
2010年,鄭曉龍籌拍《甄嬛傳》,蔣欣去試鏡曹貴人。幫忙搭戲的演員演華妃,但對戲時,蔣欣覺得華妃不該這樣。
她找到鄭曉龍,說出了自己想要試戲華妃的請求,但得到的答覆卻是:“你不夠跋扈。”
“沒試你怎麼知道我不夠跋扈?”
那一刻,被反問的鄭曉龍,覺得這個正面叫板的演員還是有幾分華妃的硬氣,於是給了蔣欣這個機會。
“哭哭哭,就知道哭!”
蔣欣一嗓子,將正在低頭寫東西的鄭曉龍嚇了一哆嗦。
原本因爲片酬問題,“華妃”一角遲遲未定,但蔣欣的試戲,讓鄭曉龍有了決斷:華妃的路,由蔣欣來走。
華妃被賜死的那場戲開拍前,蔣欣和鄭曉龍對“華妃之死”的動機發生了分歧。
鄭曉龍覺得,華妃明白皇帝因爲忌憚年羹堯纔對自己千依百順。但蔣欣卻堅持認爲,無論是多年榮寵不減,還是在鑄成大錯後仍擡高自己的位份,這在華妃看來,“真真是多年的夫妻情深”。
所以“華妃所有行爲的根本邏輯”,是因爲皇上愛自己。
幾番爭執後,鄭曉龍決定,這場戲先按照蔣欣的想法拍。
開拍前,爲了和人物融爲一體,蔣欣褪去了華妃身上的所有首飾,從前華貴豔麗的寵妃,如今青衫素衣地蜷縮在皇宮裡最陰暗晦氣的冷宮裡。
“在那一刻,我真的活在華妃角色裡。”
“皇上,你害得世蘭好苦啊!”
猝不及防地,曾如日中天的華妃娘娘,一頭撞死在了冷宮堅硬冰冷的牆壁上……華妃的一生,戛然而止。
在場的工作人員震驚之餘,紛紛淚珠滑落,而蔣欣癱坐在地上則痛哭不已。
鄭曉龍問她:“是出不來戲嗎?”
蔣欣帶着哭腔說:“導演,我不是出不來,我是覺得華妃從我身體裡出去了。”
殺青那天,北京的天是灰色的,厚重的烏雲裡包裹着難以言說的痛苦,蔣欣拖着行李一聲不響地離開了片場。她無法在鮮花的簇擁下,熱烈歡喜地,和這個悲慘可憐的人物做最後的告別。
幾個月前,美國一位《甄嬛傳》“十級粉絲”在“華妃之死”的那一集潸然淚下。
“她做得確實不對,但愛情使人盲目。”
這也是蔣欣想讓大家看到的,這個跋扈囂張,不動聲色間就用“一丈紅”殺雞儆猴的華妃娘娘,狠戾霸道的背後,很大一部分是源於對愛的佔有慾。
鄭曉龍大讚蔣欣:“越是有難度,她越是能演好。”
但對角色擁有強大駕馭能力的蔣欣,“從未想過會因一個角色一炮而紅”,也沒有想到“華妃娘娘”成爲一個轉折點,讓她的演藝生涯有了第一次飛躍。
“這個角色給我帶來了無限幸運,它帶給我更多想演的角色,有更多好的導演想跟我合作。”
《甄嬛傳》之後,蔣欣確實接到了很多戲約,但都沒有再現“華妃”的榮光。
直到6年後,“樊勝美”的出現,才讓蔣欣有了第二個被外界記住的角色。
看過《歡樂頌》的劇本後,比起樊勝美,蔣欣更喜歡曲筱綃,但導演說:“你就適合樊勝美。”
蔣欣不情願,因爲樊勝美破碎的原生家庭,是她不曾體驗過的,但她“滬漂”的經歷,卻讓蔣欣想起了自己“北漂”的那些年。
於是,不再掙扎,蔣欣穿上了樊勝美爲了粉飾太平而買的A貨,遊走在上海的精英圈裡,開始“掐尖兒”。
與樊勝美接觸的時間越長,蔣欣越覺得她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包裹着多年來不爲人知的辛酸與悲涼。
她覺得樊勝美應該有一段獨白,來傾訴自己多年來小心翼翼隱藏起來的脆弱,和長期積壓在心底的委屈。
於是,在蔣欣的爭取下,樊勝美有了一段長達四分鐘的江邊哭訴:
這場戲沒有NG,蔣欣告訴自己:“這段獨白的詞我不要寫下來,不要去記,我就要臨場的,我要站在樊勝美角度,去感受,把她所有的難過與心酸,全部一股腦掏出來,完成她的一個告白。”
因爲蔣欣,“撈女”揹負的沉重人生,才被呈現了出來。
有人說,蔣欣詮釋的人物總擁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樊勝美如此,瘋狂“雞娃”的田雨嵐,也是無數“中國式家長”的真實寫照。
蔣欣並不喜歡隨時隨地製造焦慮的田雨嵐,甚至還跟風加入評論的大潮:“田雨嵐,快閉嘴吧!”
但面對這個3歲就跟着母親四處漂泊,寄人籬下,又沒有讀過什麼書的田雨嵐,蔣欣還是有些心疼她。
於是她演繹了田雨嵐的狼狽與不體面,同時也放大了她的可憐與自卑。
這個爭強好勝、攀比虛榮的媽媽,在經過了蔣欣的追本溯源後,成了一個立體多維的形象。
這個角色並不討好,尤其是“媽媽”類角色,是很多中生代女演員抗拒出演的。
但蔣欣很釋然:“如果未來年齡到了,媽媽、奶奶、姥姥都可以演。”
大人物的雄圖、小人物的困境、年輕人的夢想、老年人的孤守……每一階段的人生,都值得被訴說和禮讚。
而能演繹出人性的幽暗與坦蕩,複雜與簡單,被命運掣肘的不甘與隱忍,甚至如困獸猶鬥般的艱辛與掙扎,這對蔣欣來說是一種成就感。
“演戲,可以活另外一個人的人生,可以把一個不合理的角色演得合理,把一場不好的戲演到好看,這種成就感,很難在別的地方得到。”
可在蔣欣因爲角色得到廣泛認可的同時,卻因爲寬大的骨架,微胖的身材,一直被外界催促減肥。
蔣欣也深知,維持好的體態,也是演員的必修課之一,她也曾爲此做出過努力。
但去了一趟成都,看到地攤上熱氣騰騰的串串,蔣欣在熱辣濃郁的空氣裡失落地說:“連串串都吃不了,我賺錢還有什麼意思?”
一番掙扎後,蔣欣還是決定要對自己好一點:“只要戲好,沒必要去虐待自己。”
想清楚了這一點後,蔣欣開始接納自己的所有:“我喜歡我各種狀態,胖也好瘦也好,各種各樣。”
唯獨潛規則,是蔣欣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也是她無法用精湛的演技,有違本心地與其苟合爲一體的。
2007年,蔣欣去某一劇組探班。當着蔣欣的面兒,一個副導演隨手拿起工作臺上的一張照片,油膩輕佻地說了一句:“這妞兒不錯。”
那張照片上的人不是蔣欣,也不是蔣欣認識的人,但蔣欣仍然覺得被冒犯:
“如果當時導演拿的照片是自己,我一定會過去給他一巴掌。”
名利場上的爾虞我詐,不亞於《甄嬛傳》裡的明爭暗鬥,但蔣欣還是沒學會把宮鬥裡那一套所謂的生存法則,移花接木到自己和這個世界的相處之道上。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站出來說話,就是提醒一下這些不道德的人,你們在毀這個圈子,毀這個社會。”
這樣的蔣欣,在世故圓滑的成人世界裡,顯然不夠人情練達。
爲此,她得罪了很多人,甚至經營了多年的關係,也因自己的耿直維護而漸行漸遠。
一句“誰要是傷害我姐妹,就是跟我過不去!”好心辦壞事,算是坐實了劉濤本想通過不迴應來淡化影響的緋聞;
“我們不是專業歌手,假唱是爲了節目效果更好”的仗義執言,蔣欣又直接把趙麗穎釘在了假唱的靶子上;
在大自己十多歲的老戲骨陳建斌吐槽自己上妝顯老氣時,蔣欣一邊翻白眼,一邊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那還不是爲了配您嘛!”
劉濤說:“她根本不知道她說出一句話就會讓人不高興,但她無所謂,因爲這是她最真實的感受。”
一向直率的蔣欣似乎並不知道,真性情是需要分寸感來決定要不要說,該不該做的。
所以有時候,她不自知地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更因此被外界貼上了“情商低”的標籤。
爲了不給別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蔣欣有所收斂,但再遇到看不慣的事情時,她還是無法保持沉默。
2015年,蔣欣和相戀了4年的男友葉祖新分手。外界懷疑葉祖新劈腿,開始替蔣欣在社交平臺上對他口誅筆伐。
通常的公關手段,要麼保持沉默,靜待風波過去;要麼無中生有,收割流量。但蔣欣沒有按套路出牌,她第一時間登上微博,發文維護。
後來在訪談上談及此事,蔣欣說:“因爲他人太好了,你可以說所有人劈腿,都不要說他劈腿,我不相信。因爲我們兩個沒有任何問題,因爲他很好,因爲我也很好。”
流言之所以成風暴之勢,冷眼旁觀者功不可沒。
蔣欣不願意做那個看起來毫無攻擊性的旁觀者,她不會讓一個“特別好的人”,因爲自己被裹挾進莫須有的指責裡。
韓紅曾感慨:“這個圈子沒有她這樣的人了。”
這個圈子還會不會出現蔣欣這樣的人,我們尚不知。
但一部《小巷人家》卻證明了她可以憑藉自己毫無破綻的演技,塑造出另一個爽直熱忱的自己。
張開宙將《小巷人家》的劇本遞給蔣欣時說:“這個角色(宋瑩)就是你”。
蔣欣半信半疑地打開劇本:“宋瑩的性格跟我真的還蠻像的,就是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有點‘刀子嘴豆腐心’。”
最近,小巷裡的宋瑩,隨夫南下廣州了。
玲姐捨不得心直口快的宋瑩,因爲再沒人護着自己了。
珊珊也捨不得她熱心爽利的宋阿姨,因爲那是小巷裡唯一一個給她編麻花辮、帶髮卡、送雪花膏,讓她潮溼的童年裡感受到光亮的人。
被戲謔成“刺頭”的宋瑩,擁有明亮溫暖的人格底色;而直言不諱的蔣欣,也不是爲了博取眼球才口無遮攔。
甚至爲了避免禍從口出,蔣欣已鮮少出現在綜藝裡,也很少在社交平臺上無所顧忌地輸出自己的不滿。
但她還是會借角色之力,對生活中卑鄙齷齪的人和事翻白眼,甚至針鋒相對地破口大罵。
或許這就是獨屬於蔣欣的魅力,她在角色中成全自己的演員夢,又借演員這一身份,最大程度地掩護好原原本本的自己。
所以看潑辣的宋瑩在小巷裡肆無忌憚地生活着,似乎就是在看真性情的蔣欣,直白而熱烈地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
這樣的蔣欣,這樣的宋瑩,不準備面面俱到,更做不到八面玲瓏,但足夠自洽,也足夠可愛。
作者 | 春風十里,本文首發於十點讀書會(ID:sdclass)。
主播 | 聞悅,愛唱歌的主持者,公衆號:聽聞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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