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築瞭望|廢棄糧倉如何轉型?挪威糧倉變身藝術博物館

勒·柯布西耶稱糧倉爲 “新時代的華麗初果”,但是,當這些高聳入雲的工業建築成爲廢棄廠房時,人們又該如何處理它?挪威南部的克里斯蒂安桑德廢棄的糧倉給出了答案,將其改建成藝術博物館。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thepaper.cn)將定期盤點在全球範圍內的建築設計,本期關注的是挪威最近的工業遺產改建項目——由糧倉改建而成的藝術博物館(Kunstsilo)。

如果你曾想過一棟建築像玉米粒一樣微不足道的感覺,那麼現在在挪威南部的克里斯蒂安桑德就給出了一個很好的答案。Kunstsilo藝術博物館是在一座20世紀30年代的舊糧倉基礎上改造而成的。站在博物館的四樓,你可以向下俯瞰一條垂直的混凝土管,管子下面是成羣結隊的“螞蟻”。你也可以擡頭仰望,穿過更多的混凝土豎井,看到天空中的小圓圈。你可以模仿穀物的旅程,爬上其中一個圓筒內的螺旋樓梯,或者走在懸掛在另一個豎井上的玻璃地板露臺上,漂浮在管狀深淵之上,測試測試自己的膽量。在欣賞藝術之前,Kunstsilo首先是一個戲劇性的空間奇觀。

挪威克里斯蒂安桑的谷糧倉藝術博物館(Kunstsilo) © Alan Williams

這座巨大的混凝土山曾經是15000噸穀物的儲藏室,而現在,它成爲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北歐現代藝術收藏館。展館中的藏品包括繪畫、素描、陶瓷、雕塑和建築裝置,共計5,500 件,講述了挪威、瑞典、芬蘭和丹麥過去一個世紀的抽象主義、超現實主義和表現主義的故事。這些藝術藏品本身就是現代性的象徵之一。

現代主義大師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在其1923年的宣言《走向新建築》(Toward a New Architecture)中,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來描述糧倉。他稱其爲”新時代最初結出的華麗果實”。對現代主義者來說,筒倉是形式服從功能的完美體現,是剔除了多餘裝飾的儲藏紀念碑和全球貿易的象徵。在包豪斯的沃爾特·格羅皮烏斯(Walter Gropius)看來,筒倉 “幾乎與古埃及的建築一樣,具有令人印象深刻的不朽力量”。作爲純幾何形狀的工業“教堂”,它們仍然具有不可抗拒的誘惑力。但是,在當下,我們應該如何處理這些已然被棄用的建築呢?

挪威克里斯蒂安桑的谷糧倉藝術博物館(Kunstsilo) © Alan Williams

挪威克里斯蒂安桑德市長馬蒂亞斯·貝南德(Mathias Bernander)表示:“這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自2008年以來,這座40米高的筒倉一直空置在那裡,佔據了海濱的一個重要位置。“這座建築受到保護,但卻毫無用處。”這個由30個混凝土筒倉組成的建築由挪威著名的功能主義建築師阿爾內·科斯莫(Arne Korsmo)設計,於2010年被列入保護名錄。但是,人們卻不知道如何處理它。而將這座建築改造成酒店的計劃已被證明是不可能的。貝南德說,“它一文不值。實際上它的價值是負數,因爲與其說它是資產,不如說它是個問題。”

2012年,人們在糧倉的一側搭建了一個音樂廳,其形式是一個起伏不平的大棚。幾年後,在另一側開始興建昂貴的海濱公寓。但糧倉依然存在,頑固地阻擋着濱水區的復興。就在這時,如同北歐童話故事裡的人物出現了——他就是尼古拉·唐恩(Nicolai Tangen)。他來自這座城市,後來成爲了這個國家最富有的人之一。他正在尋找一個引人注目的地方,來存放其藝術收藏。

Kunstsilo的展廳空間

Kunstsilo的展廳空間

現年57歲的尼古拉·唐恩曾在英國倫敦擔任對衝基金經理,併發家致富。現在,他是挪威主權財富基金的負責人,該基金是世界上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他也因此被稱爲挪威的 “萬億美元先生”。唐恩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收藏藝術品,併爲之着迷,並於2003年前往倫敦考陶爾德學院攻讀碩士學位。他癡迷於收藏大量博物館級別的北歐現代藝術品,但要實現在家鄉擁有一個展示場所的夢想並非易事。唐恩說,“我們在城裡走來走去,思考在哪裡建造我們的博物館比較好呢?然後,就有了這個地標。”

唐恩表示,一開始一切都很順利。然後,克里斯蒂安桑的市民們知道了這件事,他們要爲這個項目共同出資。這座建築並不僅僅是一座私人博物館,而是該市現有藝術收藏的共同家園。這一頗具爭議的交易讓時任市長丟了飯碗。在5200萬英鎊的總造價中,唐恩的基金會出資約1550 萬英鎊。據悉,該建築總造價的一半來自公共資源,其餘則來自私人贈款和銀行貸款。

唐恩說:“我本可以支付整個博物館的費用,但那樣就不是禮物了。人們需要參與最初的投資,這樣才能使一些東西得到照顧。如果你免費得到一隻小貓,你對它的照顧就會比你支付過10英鎊後要少。”

一個垂直的混凝土管。在這裡,工業遺產是展覽的主角,

從開幕式上的人羣來看,大多數當地居民似乎都對他們的新建築感到興奮不已。人們涌入一樓的中庭,而那些爭議已成爲遙遠的記憶。筒倉是被挖空的,形成一個21米高的空間,從上面的平臺向下望去,可以看到窗戶。

一個筒倉容納了用橡木製作的精美樓梯,彎曲的白色鋼製欄杆凸入中庭,而另一個筒倉則容納了每層樓的一個彎曲半圓形沙發。筒倉的混凝土邊緣被鋸開並磨平,露出大塊的骨料和生鏽的鋼筋,大量的“手術”痕跡被暴露在外。

總部位於巴塞羅那的 Mestres Wåge Arquitectes 建築事務所的馬格努斯·沃格(Magnus Wåge)說:“我們希望在崎嶇不平的筒倉和新穎、精確的元素之間形成對比。”Magnus Wåge與 Mendoza Partida 和 BAX 工作室在一次公開的國際競賽中贏得了該項目。他們最初的想法是將筒倉本身改造成迷宮般的展覽空間,但他們發現這幾乎不可能展示繪畫作品。“因此,我們決定將筒倉做成中心的雕塑,將其打造成一個類似長方形教堂空間。”

展廳分佈在這個巨大空洞的筒倉兩側,3000平方米的傳統白色立方體空間共分三層,一邊是新建的大樓,另一邊是重建的舊倉庫。這些展廳大多沒有窗戶,天花板也相對較低,出於環保考慮,展廳與中庭之間有兩扇玻璃移門隔開。

Kunstsilo的展廳空間

Kunstsilo的展廳空間

據悉,Kunstsilo的首展“北方的激情”呈現來自於唐恩收藏的北歐藝術,展覽的靈感來源於文學巨匠如托馬斯·哈代(Thomas Hardy)和弗吉尼亞·伍爾夫(Virginia Woolf)的概念主題。該展覽通過25個裝飾有獨特情緒和柔和色彩的空間展開,包括1910年至1990年間創作的600多件作品,強調對現代北歐藝術的多方面視角,以及其對快速變化的20世紀生活的反映。

此外,Kunstsilo還提供了一個充滿活力的國際巡迴展覽項目,始於“Playing with Fire: Edmund de Waal and Axel Salto”這是英國藝術家埃德蒙德·瓦爾(Edmund de Waal)、Kunstsilo和丹麥陶瓷藝術博物館之間的國際合作。隨後,該館還將舉辦挪威攝影藝術家梅特·特隆沃爾(Mette Tronvoll)的個展。

當你在參觀Kunstsilo時,與參觀托馬斯·赫斯維克(Thomas Heatherwick)設計的位於開普敦的南非蔡茨非洲當代藝術博物館(Zeitz Mocaa museum)有異曲同工之妙。赫斯維克的設計也是在一座舊糧倉中的改造項目,在混凝土管中雕刻出一個卵形體的高難度空間,這顯然勝過爲藝術展示創造的空間。在這兩座建築中,被掏空的工業遺產纔是真正的主角。

托馬斯·赫斯維克(Thomas Heatherwick)設計的位於開普敦的南非蔡茨非洲當代藝術博物館內部

谷糧倉藝術博物館(Kunstsilo)的中庭

儘管這兩個項目都聲稱要“適合地再利用”,但它們也都進行了大量的重建。事實證明,老化的混凝土筒倉實際上並不像建築師所希望的那樣能夠被鋸開成爲切片。與開普敦的項目一樣,克里斯蒂安桑德的這一建築結構則是必須在現有的150毫米厚的圓筒周圍澆築一個250毫米厚的混凝土套筒,並在筒內穿入額外的混凝土樑,以穩定其結構。

之後,則是對新埋入地下的筒倉進行隔熱處理,並用白色灰泥粉刷,以恢復原始結構的外觀。與之前相比,現在的筒倉只是稍微胖了一點。雖然該項目目前尚未進行含碳量的評估,但是在需要澆築大量新混凝土的情況下,以這種方式的“再利用”建築的環保論點是值得懷疑的。

Kunstsilo的頂層餐廳

不過,當你站在屋頂上時,還是很容易忘記這一切的。赫斯維克的改建項目的頂層是一家豪華的精品酒店,而Kunstsilo的頂層則是一家擁有壯觀屋頂平臺的餐廳,後者向所有人開放。在這裡,公衆可以坐在一排排玻璃後面,讓海風從縫隙中穿過,並欣賞港口另一側的集裝箱港口美景。公衆還可以目睹巨大的遊輪,而這些遊輪每天將成千上萬的乘客送入小鎮。遊輪的登陸區最終將通過一座天橋,它與博物館的海濱長廊相連。

從Kunstsilo頂部俯瞰海濱美景

迄今爲止,挪威克里斯蒂安桑德的主要吸引力一直是以深受歡迎的以海盜劍齒虎船長爲主題的動物遊樂園。該動物遊樂園每年可以吸引120萬遊客。而該動物遊樂園的前任園長雷達爾·福格萊斯塔德(Reidar Fuglestad)將來擔任Kunstsilo博物館的負責人,希望他能將博物館打造成同樣受歡迎的景點。

唐恩說:“我認爲這個項目能將克里斯蒂安桑德從一個小城鎮轉變成一個大城鎮。雖然我並不認爲它能立馬變成畢爾巴鄂那樣的博物館,但我喜歡這樣的想法:在這裡,有一個令人惱火的小博物館在進行着最好的展示和表演。這樣奧斯陸的那些資源豐富的博物館就會說,‘天哪,那個小面的小城鎮在幹什麼?’”

(本文編譯自《衛報》,部分內容綜合自建日築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