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鳥麗子專欄》留下香港精神

董瑋(左二起)和蔡思韻在電影《武替道》首度合作。(華映提供)

從小看港片長大,看到《武替道》裡演員向後撞破展示櫃、玻璃四噴的慢動作,或是從手扶梯上滾下、從百貨公司欄杆跳下中庭這些經典特技,好懷舊!這些已經是動作經典畫面,當年讓觀衆嘖嘖稱奇,可是,現在拍片還需要如此賣命嗎?《武替道》講香港武行的故事,也在反覆爭論到底是畫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世龍(劉俊謙飾)從小愛看港產動作片,他加入武行已是港片熱潮的死灰期,打不進當紅的動作片巨星威哥(伍允龍飾)旗下的威家班,只能送快遞謀生;而曾經風光一時的武術指導森哥(董瑋飾)因拍片意外導致手下重傷而淡出多年,熟識的老導演籌資拍攝最後一部作品,非要他回來當動作指導,森哥翻開手中的小電話本聯絡「手足」,沒想到舊識們不是改行、就是過世,他找上因緣際會認識的快遞小哥世龍,打算拍出港片曾經的輝煌。

有人說動作片的動作分兩種,一種是簡單的,一種是困難的;簡單的沒看頭,拍了等於白拍!困難的好看,但危險。好比被主角踢一腳、平平無奇倒在地上吸引不了觀衆,若能踢飛出去,從頂樓陽臺掉進地面游泳池,而且樓高十樓,那就刺激了,這些就是普通與傑作的區別。

這些摔、打、砸、踹、飛、踢、跳怎麼可能不痛,就算裝了護膝、還在身上插上鋼條護身,還是玩命,所以片中頻頻出現「手足」稱呼。對於武行來說,工作人員就是家人、是可以救命的手足,互相照顧、一榮俱榮,才能凝聚出一部作品。不過手足背後是真正的家人,一受傷,往往整個家就垮了,所以在各種特效發明之前,電影到底應該爲了華麗視覺效果服務。還是安全第一?成爲《武替道》正反辯證的焦點。

好比《武替道》拍了個搶案,因爲沒預算去正正當當申請拍攝許可,乾脆冒險直接讓演員打劫銀樓、派3組攝影師跟隨拍攝,結果民衆嚇壞了報警,警方以爲真發生搶案!看來很扯的劇情,其實都是真的,許多香港導演都曾這樣硬幹,假戲真拍,還有人搶銀行!精不精彩?當然精彩,可以讓參與的手足們終身難忘,團隊全體腎上腺素開到最滿搏命拍片,但值得嗎?

電影裡面有句經典臺詞,什麼是「香港精神」?不是上工等收工,買樓結婚生子,而是一收工就想着,什麼時候才能開工?這纔是香港精神!

其實這種心情各行各業都懂,全神貫注的投入工作,熱愛這份工作,就會覺得收入只是額外的報酬。不懂的人會覺得何苦呢?但懂的人,就懂其中難以言喻的滿足。

看着電影裡還讓管茶水30多年的蓮姐軋上一角,全體動員完成最後壓軸鏡頭,不讓作品變成爛尾,「手足」臉上有光彩。現在好萊塢特效已經可以不用人就完成整部電影,各種離奇動作,寫寫程式就能完成,也許《武替道》將會成爲紀錄片,留下這羣手足之情。

(作者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