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無限

本文轉自:人民日報

王 選

《 人民日報 》( 2024年11月04日 第 20 版)

在甘肅,有河東、河西之說。河東包括蘭州、天水等地。河西就是人們常說的河西走廊,包括武威、張掖等地。河西走廊地處黃河以西、祁連山和巴丹吉林沙漠中間的甘肅西北,是一塊呈東南至西北走向的狹長地帶。

我是天水人,去河西機會少。多年前曾去過兩次。一次坐火車去敦煌。因是夜行,並未看清河西走廊的面貌。

另一次是坐汽車。中午出發,車走連霍高速,黃昏到達張掖。一路上,河西走廊如斑斕畫卷徐徐鋪開。祁連山以偉岸之軀挺立於南面。藍天曠達,戈壁灘空曠,明長城逶迤延綿……關於河西走廊,有太多澎湃的詩意,讓一個寫作者的內心難以平靜。

第三次,是在今年夏末。

這一次,我在河西走廊見到了一些新景象:巨大的風力發電機,如方陣一般矗立在戈壁灘上;成片的光伏面板鋪成了海洋,在太陽下反射着光芒,異常璀璨。

我常年奔走於天水、蘭州兩地,不時見到大車拉着長長的風力發電機葉片,在高速公路上行駛。我好奇,如此長的葉片該如何安裝,更不知它們被運往何處。這次到河西,我們參觀了一處風電場,終於可以近距離看到風力發電機。

車出金昌城,行駛約40分鐘,便到了目的地。我們來到一座發電機下。百餘米高的塔架直插藍天,十分震撼,人需後仰才能看到塔頂。塔架底部是方形水泥基座。基座上焊接有臺階,扶梯而上才能進入塔架內部。塔架頂端,3個葉片正在徐徐旋轉,葉片下落時帶動的風聲在耳畔呼嘯。午後的陽光,讓發電機組在戈壁灘上拓下長長的影子。

站在發電機下,既覺人之渺小,也驚歎,如此巨物竟能被人“馴服”使用。

風電場負責人向我們介紹發電原理和電量輸送情況。他說,風力發電機將風能轉換爲機械功,機械功帶動轉子旋轉,最終輸出交流電。我們是外行,聽他講解也僅是略知一二。但一些疑惑有了答案。比如,風力過大或過小都不宜於風機工作,發電機之間的距離需要科學測算,等等。

茫茫戈壁,生滿石頭,也生滿大風。風把我們的談話吹得斷斷續續,我們只能往一起湊。在交談中我得知,這位負責人在這個風電場工作已有數年,每天,他面對的就是戈壁、長風,還有那些發電機。不過,他說,雖然艱苦,但每當看着這些葉片一圈圈地轉動,煩惱也就一圈圈地轉走了。

在去風電場之前,我們去參觀了離城較近的一處光伏發電項目,也是在戈壁灘。項目不遠處有連片土地,人們正在地裡挖洋蔥。裝滿洋蔥的編織袋立成一排。還有籽瓜靜臥於沙地中,個頭不大,皮綠中帶黃。老家天水也種洋蔥,但沒種過籽瓜,我見了有些新奇。

進入光伏發電項目現場時,正是午後。強烈的陽光照射着每一寸土地。我們來到辦公樓頂,整個項目一覽無餘。60多萬塊光伏板覆蓋在500多公頃的土地上,蔚爲壯觀。光伏板映照着天空,呈現出一種深邃的幽藍,如同大海。一塊塊光伏板就像大海的浪花,讓人恍惚間以爲浪花在戈壁上涌動。

給我們介紹項目的是一名女子,四十來歲,身穿工作服,頭髮梳在腦後,非常幹練,但臉上還是能看出風沙和陽光反覆打磨過的痕跡。她說,這個項目總投資17億元,設計年均發電量5.8億千瓦時。她又指着光伏板和辦公樓中間區域的儲能區,告訴我們,整齊擺放着的是36臺儲能箱,通過儲能系統調節可以有效參與電網的調峰調頻,在用電低谷期儲電,風力及光熱資源不足或用電高峰期及時放電。

她娓娓道來。我看到,有隻土黃色的小狗一直在她身後。她說,狗是撿來的。她還說,有隻小狗在身邊,能做個伴。

河西走廊是遼闊的,如一條玉帶系在西北的腰間。我所在的河西僅是一小片區域,還有很多地方尚未涉足。但我知道,這遼闊之地定然與我、與我們息息相關。這片土地,氣候多樣、季風強勁、日照充足,風、光等資源豐富。甘肅風能、太陽能可開發量分別位居全國第四位和第五位,是國家新能源綜合開發利用示範區。

約2億年前,在一次地殼劇變中,隨着‌青藏高原的隆起,‌祁連山脈的北麓形成了狹長的走廊——河西走廊。歷史上的河西走廊,常常與悲壯、孤寂、遙遠等詞聯繫在一起。然而,今天的河西已是另一番面貌。交通的進步、網絡的發達,讓人們與河西走廊的距離被無限拉近。而那戈壁灘上數不清的風力發電機、太陽能光伏板,更用電流把千家萬戶串聯起來,點亮這片土地上人們的生活。

春風不度玉門關。那是古代。今天,豈止玉門關,整個河西走廊的風,都藉着那悠悠轉動的風車,吹向了四面八方。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是古代的景緻。今天,大漠依然,孤煙難見,長河還在奔流,落日則以另一種形式照亮着人間。

離開金昌,再次回望河西大地。這條飽經滄桑的長廊鋪開在祁連山下,已經變得多樣、豐沛,充滿生機,在無限“風”“光”中,有了新的意義和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