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D今年有可能降息嗎? 專家揭最大關鍵點:要看這「12字」
美國通膨趨緩可能促使聯準會(Fed)2024年降息多達七次,但萬一通膨復熾,勢必打亂投資人的如意算盤。 圖/路透
在上一篇,筆者先爲讀者們,鳥瞰了會影響今(2024)年投資理財的6大重要關鍵字之後,在正式提供投資標的建議之前,還必須先交待一下今年,全球的利率水準,特別是FED是否會降息?
美國:爲抗通膨而升息,爲救經濟才降息
爲何FED降不降息很重要?因爲利率的高低,對於全球金融市場的影響甚大。舉例來說,儘管市場滿懷期待,認爲美國聯準會(Fed)今年會積極降息,且預期降幅7碼的機率還高達9成,是Fed決策者暗示的2倍之多。但Fed在臺北時間4日凌晨,所公佈的Fed 12月會議紀錄只表示,將從 2024 年開始降息,卻並未透露何時。而在這份「不太鴿」的會議紀錄發佈之後,造成了美股及亞股的全面收黑。
所以說到底,2024金融投資市場的唯一焦點,就是擺在FED的貨幣政策上。例如在美銀證券分析師Benjamin Bowler所預示的9大風險中,就有5個是與FED的貨幣政策及美國經濟有關。他既擔心美聯儲結束緊縮(及減息)的時間過早,通脹或捲土重來,也擔心市場過度樂觀,忽視了聯儲局高利率衝擊的滯後性,以及美國經濟或陷入嚴重衰退。
那麼,FED今(2024)年有可能降息嗎?根據筆者彙整各方資料之後的看法是:包括美國聯準會在內各國央行的升息,或降息的最大關鍵點,就在於「升息力抗通膨,降息搶救經濟」這幾個字中。
也就是說,只要經濟景氣不佳的國家,會採取「降息」的政策;也唯有「通膨危機過高」國家的央行,纔有可能升息力抗通膨。因此以美國聯準會來說,也不會脫離以下的決策模式大方向。
爲什麼不升息?
一、升息機率不大。由於FED升息的主要理由,就在於「通膨」的有無。所以,從「今年通膨是否會和緩」上頭,其實大概可以得出「FED是否會再升息」的決策脈絡。
猶記得在去(2023)年8月16日,美國前財政部長桑默斯(Lawrence Summers)在接受《彭博》訪問時曾經表示,債市的跌勢可能還會持續下去,預計未來10年的10年期美債殖利率,平均會達到4.75%的水準。其理由,主要與「通膨」及「美國不斷增長的舉債需求」有關。
且最近又有FED官員發話:「儘管通膨目前已降至聯準會的2%目標附近;勞動力市場雖然依然緊張,但正在重新平衡,如果不能堅持足夠嚴格的金融條件,就不能指望物價維持穩定」。所以,爲了避免殖利率長期下降,重新引發通膨,不應排除再升息。
又儘管筆者在上篇中,有提到「長期趨勢是通縮,短期波動會有通膨」。但是,由於FED所在意的通膨指標,是扣除物價波動最大的「能源」與「食物」類項目後,由美國商務部所做統計的「核心PCE(個人消費支出)」,而不是由勞工部所做統計的「消費者物價指數(CPI)」。所以,就算今年有戰爭或天災,導致物價指數上漲(最可能的是油價及食物價格),最終會讓FED強力升息的動力,恐怕是會「弱」上許多。
升息對景氣不好
另一個筆者傾向押注「FED今年不太可能升息」的另一個原因,則是「升息不利經濟景氣」。在前一篇專欄—「2024年理財趨勢展望(上):投資的6大關鍵字」中,有特別提到各國(特別是美國)的債臺高築,再加上利上滾利之下,不但會排擠國內其他支出項目,也不利經濟發展。
所以,儘管FED主席鮑爾曾經大力疾呼,聯準會永遠不會透過降息,以及讓通貨膨脹飆升,來緩解政府預算的壓力;且在連續升息11次、共21碼之後,美國的經濟還能交出漂亮的成績單,包括12月服務業PMI值表現優於預期、12月非農就業人數也優於預期、11月份工廠訂單也表現優於預期...等。但是,也有不少數字「不甚理想」。
舉例來說,雖然最新公佈的ADP小非農,就業人數新增16.4萬人,超越預期的10.5萬,但報告同時顯示薪資成長進一步降溫,留在原職的僱員12月薪酬較去年同期增幅中值爲5.4%,對於那些換了工作的人,薪資成長8%,兩個數字都是2021年以來的最低增速。另外,ISM製造業指數顯示美國製造業活動連續第14個月萎縮,這些數據顯示美國未來一系列的數據,都將走向經濟和通膨降溫的方向。
此外,美國的消費者信心,也出現了疲態。例如金庫資本管理合夥人兼總經理丁學文就表示,美國的消費者過去,一直在花費他們在疫情期間,透過刺激政策和待在家裡所存下來的現金。但預計這些超額儲蓄差,差不多已經耗盡。而當這些過剩的儲蓄慢慢被耗盡時,高利率就會開始發生影響,然後迫使消費者減少支出。
所以,當2023年年底爆發的「紅海危機」,也進一步讓市場開始擔憂,通膨的襲捲再來,是否會讓FED又開始升息?特別是美國2024年的總統大選,是落在11月5日(星期二)舉行。若是再因物價高漲而引發高民怨,勢必影響大選的結果。
甚至華爾街亦有觀點認爲,近期所公佈的數據、金融風險、實質利率等原因,之所以都無法合理化鮑爾向市場「屈服」,最有可能的原因便是來自美國政府的壓力,爲拜登的疲弱支持率施壓。
特別是佔全球約30%貨櫃運輸量的紅海,商船屢屢遭受支持與以色列對抗的葉門共和國叛軍胡塞運動(Houthi movement)武裝份子的襲擊,造成航運中斷,導致近期海運價格飆升。根據《牛津經濟研究院》6日的報告分析:假設紅海在幾個月內繼續關閉航運,且航運運費保持在去(2023)年12月中旬水準的2倍左右,依據模型計算,到了2024年底,全球CPI通膨率可能增加0.7個百分點。
然而筆者認爲,紅海航線影響最深的,是歐洲及亞洲的貿易,還不是美國本土,且除非像阿根廷一樣通膨惡化,否則,當美國經濟再也端不出好成績,甚至引發金融危機之下,FED恐怕是不太可能「冒然再升息」的。
降息看通膨指數
其次,「何時降息」還得看機緣。有關2024年全球央行的貨幣政策,根據安聯投信的預估,全球央行可能結束升息,甚至轉向步入降息循環。甚至,自聯準會宣佈,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維持在5.25%至5.5%不變,2024年底利率預測中位數,則介於4.50%至4.75%之間,顯示預期降息3碼(0.75個百分點)之後,關於FED可能降息時間與次數、幅度,各個金融機構及分析師們,莫不開始踊躍「獻策」。
例如高盛的最新預期就認爲,聯準會將在2024年3月、5月及6月,連續3次各降息1碼。而在3次連續降息後,預料其後每季都會降息1次,也就是全年共降息5次;2025年則預期降息3次,屆時終端利率會降至3.25至3.5%,低於此前預期;摩根大通(JP Morgan Chase)則預測6月首次降息,而到2024年底,基準利率將下調5碼(125個基點);巴克萊銀行(Barclays)預期6月開始降息,然後聯準會將每隔一次例會降息,年底前再降息兩次;國泰世華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林啓超預測,美國聯準會今年6月啓動降息循環,幅度約3、4碼。
投顧公司MBMG集團的共同創辦人兼管理合夥人甘布斯(Paul Gambles),上CNBC節目《Squawk Box Asia》受訪指出,Fed在降息方面未跟上趨勢,爲免貨幣緊縮週期流於極端和拖延過久,光是2024年,起碼得5度降息。
美國高盛的經濟學家哈祖斯(Jan Hatzius)的預測,則與芝商所(CME)的Fedwatch工具一樣,都預測聯準會將在2024年降息5次。
至於渣打集團,在其所公佈的全球投資展望中表示,美國通膨放緩趨勢已於2023年底形成,並將持續至2024年,利率的轉捩點可能在年中出現,隨美國經濟最終陷入衰退並無法避免,儘管聯準會說2024年只會降息3碼,但因衰退風險上升,降息5碼(125個基本點)機會已經大幅增加。
各個機構對於降息的預測,最重要的理由便在於「通膨有減緩趨勢」。特別是美國聯準會(Fed)對抗通膨有成,其所偏好的通膨指標—「個人消費支出物價指數(PCE)」在去(2023)年10月年增幅是3%,凸顯物價壓力正持續減緩,也加深外界對於Fed在2024年上半年啓動降息的預期。
然而值得投資人注意的是:不升息,就一定會「馬上降息」嗎?恐怕也未必。例如佛家,常會談到所謂的「因果」。儘管「如是因,便有如是果」,但是,若沒有外緣相助,也生不出該有的果。也就是說,2024年各國的貨幣政策,雖然比較會是傾向「不再緊縮」,但若要提到「降息」及「量化寬鬆」,恐怕時間點及幅度都未定。
經濟學家陶冬就曾表示,全球央行貨幣政策轉折方向極其明確,「轉向」是2024年核心詞,但時機難以判斷,主要是各國政府的態度相當曖昧。特別是儘管鮑爾曾暗示,歷史性升息循環已結束,但在這場2023年最後一次政策會議上,鮑爾並未提及何時結束縮表。
降息至少有兩條件
像是最近,就有媒體根據法人整理的過去降息紀錄,歸納出5點「除非滿足以下至少兩個條件,不然很難觸動美國聯準會進行降息」的論點。另外根據陶冬的預測,美國2024年經濟將會「軟着陸」,但在美國這兩年強勁升息後,美國金融業將是最弱的一環,不知何時就會崩掉。他認爲這是美國經濟最大的問題,且不只是單一問題,而是會有一系列的反應,一旦發生這種情況,Fed就會開始降息。只不過,「當火還沒着起來時,救火車不能出現,以免引起市場不安」,所以他認爲2024年美國降息,不會是因爲經濟衰退帶來的降息,而是因事件帶動。
陶冬進一步表示,美國經濟今年最大的金融灰犀牛,就在筆者上期專欄所提到的,總金額5.6兆美元的商業房地產。他表示,儘管新冠疫情結束,但多數企業員工回公司工作的習慣還沒有回來,於是出現了租金不斷下跌,貸款成本卻不斷上漲的情況。他認爲這將是很大的金融風險。
若依《大貶值(The Great Devaluation)》一書作者—Adam Baratta所言,FED當初的成立,就是爲了華爾街金融大咖家族的利益而成立。由此來看,降息肯定不會缺席,只是FED「出手」,還必須有個名目才行。
筆者比較相信,之前FED遲遲不願明快停止升息,以及立刻降息,最主要的原因,是爲了爭取下一次金融或經濟危機時,有足夠的「子彈(資金)」以因應!
所以,就以全球最動見觀瞻的美國聯準會(FED)來說,絕對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務必要看到美國經濟,真的陷入嚴重衰退,或是發生大幅度的金融風暴,導致市場流動性出現危機,纔會用極快的速度降息,並向市場大量釋出資金。
至於美元,筆者其實並不「看淡」。最大的理由有二,一是經「比較」而來。Economic Outlook集團首席全球經濟學家鮑莫爾(Bernard Baumohl)就曾表示,在最糟情況下,其他國家的通膨與利率可能攀升,但美國可能會是個例外。他的理由是:外國投資人在全球衝突期間,就將資金投入到美國市場,因爲他們認爲這是最安全的避風港。鮑莫爾甚至預測:「美國利率可能下降,美元則可能升值」。
理由之二,則是從美國國家戰略角度思考而來。儘管美元過去一直在全球金融體系占主導地位,但近年因爲美中競爭、俄羅斯遭制裁等因素之下,全球「去美元化」的呼聲越來越高。面對這樣的挑戰,身爲第一強權的美國,絕對不會坐視而不管的。
此外投資人也別忘了,美國的舉債只會越來越多,且世界各國也非常明瞭,美國舉債越多,美元長期勢必貶值,就會進一步思考「取代美元資產的最佳去處」。
且美國目前,唯一能維持長期超高競爭力的產業,就只有金融投資產業。所以,不論是爲了日後能借到更多錢,或是讓全世界的資金,都能留在美國金融市場「投資」,維持美元升值,或至少不致於大貶值,絕對是有利美國國家利益的做法。
所以經濟學家陶冬就預測,今年美元還是最高的,因爲其他貨幣都趴下了,「你不買美股、美債,要買日股日債、陸股陸債、歐股歐債?」他認爲今年美元會下行,但大幅度下降不可能,「因爲沒有其他可以取代的貨幣」。
中國大陸:降息、降準都可能一起來
相對於美國FED在去(2023)年的「升息」,中國大陸爲了「救經濟」,已在去(2023)年二次降準。儘管中國人民銀行未在去年年底「降息」,並宣佈1年期貸款市場報價利率(LPR)連續第四個月維持不變,5年期連續第六個月不變。但爲了刺激經濟增長、並減輕銀行經營壓力,6大國有銀行自2023年12月23日起,同步下調人民幣存款掛牌利率,幅度從10~25個基本點不等。且更值得注意的是,這不僅是2023年第三度下調存款利率,且和前兩次相比,這次下調覆蓋面更廣,涵蓋定期存款中所有期限,以及協定存款、通知存款等,遠超市場預期。
正因爲經濟恐怕會「非常難看」,所以,大陸官媒—《中國證券報》在去(2023)年12月7日,就引述專家分析指出,爲加強信貸進行均衡投放,貨幣政策將繼續發力穩增長,預期2024年將繼續降準降息,幅度可能與2023年類似。也就是:降準50個基本點、降息20個基本點左右,並帶動存款利率下調。
摩根大通中國首席經濟學家兼大中華區經濟研究主管朱海斌,也在2023年12月17日預估,在美國聯準會利率政策轉彎前後,中國人民銀行將於2024年降息10個基本點,並降存準率3次。
資料來源:2023年12月18日《工商時報》
日本:繼續維持貨幣寬鬆政策
可以這說,2024年全世界所關注的兩國央行,除了美國FED之外,恐怕並不是身爲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大陸的央行,而是纔剛從「失落30年」走出來、「長期實施零利率」的日本央行。
儘管日本央行不得不放棄了將十年期借貸成本維持在1%的承諾,但卻出現一個滿有趣的現象:全球投資人期待美國「何時降息」,卻又同時猜測日本央行「何時放棄超寬鬆貨幣政策」?
事實上,原本押注日本央行退出寬鬆政策的機構還不少。其理由,便在於日本央行一直最爲關心的通貨膨脹數字。因爲日本過去將近25年深陷通縮、經濟成長停滯的低迷期,無論政府使出何種手段打擊通縮都沒有明顯成效,沒想到卻因爲一場新冠疫情,和一場俄烏戰爭而改變。由於供應鏈嚴重受阻,因爲原物料及能源、穀物價格上漲,導致民衆苦不堪言,卻反而讓日本的長期通縮改觀,讓日本的通膨率在2023年4月達到2.5%,超越日銀設定的2%通膨目標。至於日本總務省之前所公佈,被視爲日本核心消費者物價指數(CPI)指標的東京核心CPI,在10月年增2.7%,不但是連續第26個月締造正成長,且是連續第17個月,年增幅大於日銀設定的2%通膨目標。而日銀在2023年10月底預期2024年度(4月起)核心通膨率約在2.8%,將是連續第三年高於2%目標值。
自日銀10月例會中,調整了「殖利率曲線控制(YCC)」政策後,便被市場解讀爲替超寬鬆貨幣政策退場鋪路。但是,當日銀總裁植田和男在2023年12月19日會後也強調:「前景的不確定性極高,明年1月升息的可能性不大」之後,再度帶動之前強彈的日圓急跌。
雖然日本整體通膨率,自2022年4月以來,就一直穩定在2%之上。但其主要是靠「進口成本上漲」所驅動,實質薪資負成長則牽制着日本家庭支出。不過,市場正樂觀看待今年「春鬥」的工資談判,有望帶動良性消費循環。
因爲有專欄作者便指出:「相對於美國希望舒緩緊俏的勞動市場,以避免因薪資提高過快而延長通膨的壓力;陷於30年停滯的日本,卻是想要藉由物價上漲,趁勢爲薪資的成長創造空間。特別在疫情之後,由於進口物價大漲而帶動一般物價水準,使薪資跟着鬆動。日本央行希望形成物價帶動薪資、薪資成長使物價上漲的良性循環,因此才持續貨幣寬鬆政策」。
事實上,影響日本央行退出寬鬆貨幣政策的變數,還有最近發生在能登半島的大地震。例如有法人表示,日本央行原本預計上半年,會結束負利率政策。儘管這2起天災與意外,不會對今年日本經濟成長率造成衝擊,但是,社會悲傷的氛圍,再加上日本央行過往習慣的「政治性」思維,要結束負利率政策的時間,恐怕會再往後延。也就是說,最快下半年,纔會啓動升息循環。
又例如剛改變想法的摩根士丹利三菱日聯證券則預測,日本目前超寬鬆貨幣政策「應該還會再維持一陣子。該券商認爲,日本央行要先評估能登半島大地震,對經濟的真正影響有多大。在元月幾乎已經不可能動利率之下,日本央行最快可能要等到4月,纔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日圓匯率怎麼走?
最後談到日圓匯價,個人認爲,儘管各種「結束負利率」及「升息」的說法甚囂塵上。但在日本經濟(企業利潤)未轉好之前,負利率不可能退,因爲,打通縮的目的是救經濟。所以,在日本經濟沒有確定「正式復甦」之前,日銀原本的寬鬆貨幣政策不可能「退場」,日圓自然也沒有理由「轉強」。
因爲根據元大銀行的分析,弱勢日圓不但提振了廠商的獲利,外國旅客的回籠,也讓觀光及百貨業等內需產業受惠。筆者也認同元大銀行的預期:日本央行將堅持寬鬆立場,確保通膨成果穩固後,纔會有下一步動作。
筆者之所以特別提到日圓的走勢,是因爲日圓走勢,將與日本經濟的表現,是「牢牢綁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假設日本政府希望日本經濟持續暢旺,弱勢日圓勢不可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