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作死的女人

方強和洪英是早年在東莞打工認識,後來彼此吸引談了戀愛,結了婚。

婚後生了一兒一女兩個孩子,爲節省開支,在大兒子六歲的時候,洪英便帶着一雙兒女回到方強的老家,把孩子送進了鎮上的小學上學。

洪英平常除了接送孩子上下學,基本上無所事事,在幾個鄰居的慫恿下,洪英開始學起了打麻將,並一發不可收拾,逐漸染上了賭癮。

不知是她腦袋笨還是手氣背,基本上是輸多贏少,贏就贏個一兩百,輸卻輸個大幾百甚至上千。方強省吃儉用,除了自己必要的開支,把剩下的工資全部寄給她,希望她扣除生活開銷,多餘的能都存起來。

方強在一家鞋廠上班,工資也不高,每個月寄回來4000塊左右,結果還不夠她輸。有時候沒錢了,不是向麻將館老闆借,就是向其他的麻友借。

大家都知道,麻將館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其中有個50多歲的男人,是個暴發戶,因房子拆遷得了幾百萬的賠償款。

當聽說洪英是個留守婦女,丈夫常年不在家,便不懷好意地主動接近她,只要她開口,三五百隨便借。還常常帶她出去下館子,逛街買東西。

洪英的虛榮心又強,見有個有錢的男人主動貼近自己,並且經常給她些小恩小費,便忘了自己是個有家室的人,而且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更忘了應該恪守的婦道,沒過多久,兩人一來二去,便勾搭在一起了。

方強忠厚老實,對他的老婆也絕對的信任,每年只有春節放假回來一次。因爲沒有特殊的用處,也從來不過問家裡的經濟狀況,對她在外面的紅杏出牆,更是一無所知。

後來經濟蕭條,他所在的工廠訂單驟降,最後維持不下去,只得關門,方強因此也就失業了,打算回到老家和妻兒團聚。

可沒呆兩天,他就閒不住了,也很焦慮:這一家老小怎麼能沒有收入?於是他便每天去街上閒逛,看別人做什麼生意賺錢。

經過觀察,他發現鎮上的幾家小餐館生意都還不錯,畢竟民以食爲天,再不濟飯還是要吃的。 於是便和老婆商量,希望她把這幾年存的錢拿出三四萬來投資,盤個店面裝修一下,然後請個廚師就可以開業了。

誰知他老婆吞吞吐吐,各種搪塞,就是不正面迴應他的要求。甚至勸他打消開餐館的念頭,不如再等一陣子,情況好轉了,再出去打工,認爲那樣更穩妥,不擔風險。

可方強主意已定,因爲他除了會做鞋,啥也不會幹,並且認爲這樣幹好了比打工強多了,最起碼一家人可以天天生活在一起,骨肉不用分離。

老婆見他這麼倔,怎麼勸他也不打算改變主意,就氣惱地說:“要開,你自己去弄錢,反正我沒有。”

方強瞬間懵了,他怎麼也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在外打工四年,每天12個小時連軸轉,省吃儉用,每月寄4000塊回來,不說多,一年存20000應該不成問題吧。四年就是80000,這麼多錢怎麼能說沒就沒了呢?於是,免不了要追問。

洪英不敢承認自己打牌輸了,但一時又編不出別的理由來搪塞,所以只顧低頭玩着手機,裝作沒聽見,也不吭聲。

此時,他們的大兒子已經十歲,上小學四年級了,也許早就看不慣媽媽的所作所爲,就壯着膽子對爸爸舉報說:“媽媽天天打牌,有時連我和妹妹的飯都懶得做,肯定是打麻將輸光了。”

老婆擡頭瞪了兒子一眼,心想:膽子夠肥的,竟敢告媽媽的狀。

方強頓時崩潰了,指着老婆罵道:“你怎麼能這麼敗家呢?結婚這麼些年,我什麼都依着你,寵着你,生怕你們在家受苦,我自己儘量少花點,想方設法儘可能多地給家裡寄錢。你倒好,不心疼我的辛苦也就罷了,你身爲兩個孩子的母親,總該對得起這個家吧!你的責任心去哪了?賭博就像毒品一樣,毀了多少個家庭,你難道不知道嗎?”

如果這時洪英服個軟,並承認錯誤,以後不再賭了,方強心裡也許會好受些。

可此時的洪英已不再是當初的那個洪英。自從和那個老男人在一起後,心態已經完全變了,對眼前這個老實巴交的丈夫早已看不順眼了。

她不屑一顧,輕描淡寫地說:“不就是幾萬塊錢嗎?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在有錢人眼裡,連個零頭都算不上。錢都已經輸出去了,你現在囉嗦這麼多,難道還能要回來嗎?”

方強一聽,頓時火冒三丈,這是自己用四年的青春和血汗辛辛苦苦賺來的,在她眼裡竟然不值一提。他忍無可忍,擡手就給了她一耳光,把她扇了一個趔趄,嘴角都出血了。

可打完之後,他立馬又後悔了。畢竟他倆能結合在一起也挺不容易,中間也遇到不少挫折,特別是她媽媽堅決反對她遠嫁。自己也曾向她承諾過,這一輩子不會動她一根手指,而今天卻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洪英也不是吃素的,轉身就氣急敗壞地對他又打又抓又踢。

方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憑她發泄,同時一再告誡自己,堅決不能還手。如果那樣的話,以她的性格,很有可能離家出走甚至提出離婚。那就得不償失,好端端的一個家,就這樣散了。

等她氣消了,稍稍冷靜之後,方強語重心長地對她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再糾結也無濟於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只要你保證以後不再賭,我們就從頭再來,畢竟我們還年輕,賺錢的機會還有的是,你說呢?”

洪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然後摸了摸嘴角,回身去照鏡子,擦拭臉上的血跡了。

餐館沒開成,自然得找別的活路。方強聽聞有個表弟在城裡做工地,專門做鋼管架子工,大工一天350,小工200。

方強表示想去做小工,起初表弟死活不答應,說這工作又苦又累,夏天熱得發燙,冬天又冷的手開裂,你一個在空調房呆慣的人,根本幹不了。

可方強哪考慮得了這些,再不賺錢,一家四口就要喝西北風了,在他的軟磨硬泡下,表弟不得不答應了。

洪英巴不得他快走,免得在眼前礙手礙腳,既不能打麻將,更不能去和老男人幽會。

方強走後,她便如魚得水,早把方強的勸告忘到九霄雲外。每天打打麻將,陪老男人吃吃飯,逛逛街,日子過得十分瀟灑又愜意。

方強爲了表示對她百分之百的信任,每個月工資到手後,除了扣掉下個月的生活費,剩餘則全部如數轉給她。

洪英每次收款後,要不就是不屑一顧,要不就是冷冷嘲諷說:“風吹日曬,辛辛苦苦幹一個月就賺這麼一點錢,還不夠人家有錢人吃一頓大餐,真是可憐。”

然而好景不長,幹了還不到半年,有一天,方強不小心從架子上摔了下來,幸虧樓層不高,人倒沒事,不過腿卻摔斷了一條。表弟再也不敢留他,出於人道,給了他幾千塊錢,便打發他回家了。

洪英本來就有外心,早就對他看不上眼,如今看他瘸了,對他就更加失望。加上那個男的不斷地吹枕邊風,於是毫不留情地提出了離婚。

方強無法接受,可憐巴巴地勸她說:“你我結婚也十年有餘了,我哪一點對不起你?我早已把你當成最親的人,甚至勝過父母。兩個孩子還未成年,你怎麼就忍心棄我們於不顧呢?這個家不能沒有你呀!”

洪英去意已決,依然堅持要離,並且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別把我想得那麼偉大,我不可能跟着你一起受苦的,這婚我離定了,並且我願意淨身出戶。孩子你要就全給你,不要我們就一人一個,公平合理。”

方強點了一支菸,緩緩地說:“你就是說破嘴,我也不會同意,世上沒有你這麼狠心做媽媽的。”

洪英離婚心切,可她也深知老公是個倔脾氣,一旦認定了一件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看來必須得使出殺手鐗了,要不然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同意的。

於是,她冷冷地笑了笑,不無挑釁地說:“實話告訴你吧,我在外面早就有人了,並且在一起已經好幾年了。”

方強說:“你以爲拿這種話來羞辱我,我就會同意,再說我也不信。”

洪英說:“知道你不信,等你看完這個東西,你就死心了。”說完,她掏出手機,給方強看了一段視頻。

方強看後,頓時勃然大怒,怒火中燒,他平生最痛恨女人出軌。他一把奪過洪英的手機往地上狠狠地一摔,憤憤地說:“劍人,你不就是想離嗎?我成全你。哪怕你是天上的仙女,我也不再留戀,噁心,可恥。你現在立刻給我滾出家門,明天一上班,我就去民政局和你離。”

第二天辦完手續後,洪英以勝利者的姿態,回來收拾自己的衣物。當她走出房門,想和十歲的兒子和八歲的女兒告別時,卻發現方強一手牽着兒子,一手牽着女兒站在客廳中間。

洪英從兩個孩子的眼神中,明顯感覺到了他們對自己的怨恨。她緩緩走過去,蹲下身想和他們擁抱一下,誰知他們一個個都躲到父親的身後,怒目而視。

洪英站起身,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了。

方強自從離婚後,整個人都頹廢了。自己把心都掏給她了,並且從沒把她當外人看,而是把她當成自己最親近的人。可對方卻沒有這種感受,竟然不知廉恥地跟一個老男人跑了,這是他做夢也沒想到的。

爲了照顧兩個上學的孩子,他再也不敢出遠門去打工了。正好鎮上有個建築工地,要找幾個打雜的小工,他就拖着瘸腿去做了。每天除了搬磚,就是推斗車,攪拌水泥,幹得盡是些髒活累活。

晚上回家,還要給兩個孩子做飯洗衣服。等一切忙完了之後,往牀上一躺,整個身子就像散了架似的,渾身痠痛,是常人難以體會到的。

方強正是憑藉這樣的毅力,堅持了好幾年,工地也換了一個又一個。同時也先後把兩個孩子從初中送到高中,又從高中送上了大學。

兩個孩子也格外地爭氣,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寒門出才俊吧。

先是哥哥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一所985名校,妹妹也許是受到了哥哥的感染,兩年後也成功地考入了一所名校,畢業後都找到了一份待遇不菲的工作。

方強總算苦盡甘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麼多年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

兒子也特別孝順,爲了不讓父親一個人在老家孤獨寂寞,成家之後,便把父親接來城裡和自己一起同住。

女兒女婿每到週末也會過來看望他,順便帶些小禮物,哄他老人家開心。一家人有說有笑,生活得其樂融融。

再說洪英,自從她做了老男人的小三之後,過了不到兩年,男的便喜新厭舊,又看上了一個比她更年輕漂亮的女孩,然後無情地把她一腳給踹了。

她也沒臉回老家,可又不能沒有依靠,便隨便找了一個離異男人,草草把自己給嫁了。

結婚後,因爲她遊手好閒慣了,也不願意出去找工作,依然惡習不改,又天天出去打麻將。賭博是個無底洞,老公給她多少錢,她都能輸得一乾二淨。

結婚不過才一年多,她老公最後實在受不了,指着她的鼻子罵道:“我怎麼就娶了你這麼個敗家娘們?我每天做牛做馬,在外面賺的錢還不夠你在麻將桌上摸幾圈。與其這樣,我還不如繼續單身,要你何用?離婚,明天我們就去離。”

離了之後,她又變得無依無靠了,更主要的是失去了經濟來源,連自身的生存都成問題了。

後來,她一個人悄悄地去了一個陌生又無人認識的城市,做起了包吃包住的全職保姆,並且一做就是七八年。

這期間,她從來沒給方強和兩個兒女打過一個電話,像人間蒸發了似的。

直到去年快過年的時候,那是個週末,方強正和兒子兒媳在吃午飯。他的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跳出了一串令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電話號碼。

方強接起一聽,竟然是洪英打來的,多少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本不想和她說話,可洪英一個勁的請求說:“看在多年的夫妻份上,麻煩你先別掛,我有話要說。”

方強沒辦法,只得耐着性子聽她訴說。

洪英先是回憶了一大串他們年輕的時候,是如何認識,到如何結婚生子的甜蜜時光。接着又講了一大段,她後來背叛家庭的懺悔心情。

最後才繞到正題說:“我一個人孤獨這麼多年了,很是懷念過去一家四口的甜蜜生活。現在人老了,也折騰不動了,很想念兒子和女兒,希望你能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讓我重新回到這個家庭。”

她說了這麼多,方強總算明白了,用四個字就可以概括她的意思:我想復婚。

方強默默地掛斷電話,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心裡五味雜陳。

兒子見他臉色凝重,便放下筷子問:“爸,是不是我媽打來的?”

方強輕輕應了聲:“嗯!”

兒子說:“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麼多年,她今天突然給你打電話,目的是什麼?”

方強結結巴巴地說:“她…她…想和我復婚。”

“不行。”兒子斬釘截鐵地說:“爸,你想和誰再婚,我都不反對,唯獨和我媽,不行。”

方強瞪大眼睛說:“兒子,你就這麼恨她?”

兒子說:“虎毒都不會棄子,更不會食子。她年輕的時候竟然狠心地拋下我和妹妹不管不顧,厚臉無恥地去做人家的第三者,簡直可恥至極。從她出門的那一刻起,我在心裡就暗暗發誓,此生不再和她相見。我會恨她一輩子,她根本不配爲人母。”

女兒女婿因爲白天有個聚會,所以中午就沒來,到了晚上還不忘開車過來看望一下。

當方強把她媽媽的意思跟女兒說了一遍之後,女兒也是強烈反對,並且說:“如果她想要錢,我和哥哥可以湊一筆給她。但想再進這個家門,斷然不行,從她離開家門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說句大不敬的話,在我心裡,媽媽早就不存在了。”

晚上12點,方強躺在牀上轉側難眠,始終無法入睡。他忍不住拿起手機,給洪英回了一個電話,告訴了她,兒女們的意見。

電話那頭,傳來了洪英撕心裂肺的痛哭譴責聲:“雖然我有過錯,再怎麼說,我也生了他們一場,他們怎麼能這麼狠心呢?一點良心和孝心也沒有,這和逆子有什麼區別?嗚嗚……”

方強不想和她辯解,木然地掛斷電話,然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回想起他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和甜酸苦辣,箇中滋味難以用言語來言表,想起傷心處,眼角不禁泛起了淚痕。

他在心裡喃喃反問道:我把你當成一輩子的親人,你又把我當成什麼了?要說狠心,這到底是誰狠心呢?

從那以後,方強再也沒有聯繫過洪英,聽認識她的人說,前幾年還做保姆,後來人老了,別人也不要她,她只能夠靠撿垃圾維持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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