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濱江這家企業開始，黃崢就沒輸過

前不久，商務部發布了新一批《電子商務示範企業名單》，全國一共有132家上榜。其中，浙江佔10家，6家在杭州。除了能夠直接想到的淘天集團、菜鳥和網友嚴選，還有“直播電商第一股”遙望科技，提供跨境服務的連連數字。

以及，在圈內久負盛名，圈外鮮爲人知的樂麥信息技術（杭州）有限公司（下稱“樂其集團”）。如果要在“電商之都”選一個藏龍臥虎的代表，它很難不被選中，原因有三。

一是江湖地位。作爲全國頭部的電商服務平臺，樂其在國內電商運營行業穩居前三。全球不少消費巨頭，像是海藍之謎、嬌蘭、迪奧、紀梵希、聯合利華、花王、星巴克、百事等等，靠着他們搞定了中國的線上生意。

二是股東背景。2020年，樂其拿了CMC資本的投資，由CMC資本、華人文化集團董事長黎瑞剛擔任董事長。黎叔被稱爲“中國版默多克”，從《中國好聲音》到《脫口秀大會》，從TVB到SNH48，背後都有這位傳媒大亨的身影。

三是創業歷程。樂其創立於2009年，創始團隊裡有三位關鍵人物：黃崢、陳磊和顧娉娉。他們日後的身份分別是，拼多多創始人、拼多多董事長和拼多多COO。

租的寫字樓都挨着拼多多

雖然黃崢等人很早就在股權上和樂其做了切割，但從天眼查上仍然能看出雙方的關聯。比如，樂其的法定代表人和CTO叫呂偉亮，他同時是深圳拼多多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的監事，和黃崢同是北京亞傑天使二期投資中心，以及上海立到網絡的股東。

“樂其現在的核心管理層，應該和黃崢他們很熟。”一位資深電商人士透露，“據說他們剛在上海租了新辦公樓，也緊挨着拼多多。”

不過，樂其不是黃崢他們在電商領域的第一次試水。早年黃崢從谷歌中國辭職，一度看中了手機的線上銷售，跑到北京中關村站櫃檯賣手機，還臥底考察過國美、蘇寧。那會兒，在中關村擺攤摸出門道的劉強東已經帶領京東闖出了名堂。

擺攤沒多久，黃崢就創立了歐酷網（oukuu.com），得到他一生中最大貴人段永平一如既往的支持，不僅提供了“段永平系”，包括步步高、OPPO、vivo等在內的一系列產品，連域名和聯繫電話，都是OPPO的。

三年後，歐酷成爲手機和電子教育品類排名前三的電商網站，年營收超過了6000萬。

這個時候，黃崢果斷選擇了放棄。因爲他和劉強東見面詳談，認爲自己不可能競爭過對方。後來，回憶這個決策，他面對媒體的原話是：“從某種程度上講，我與他們是兩代人，完全沒有必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賭。”

黃崢避其鋒芒是對的。當時，京東已經在3C領域建立優勢，準備與蘇寧、國美在大家電市場開戰。而黃崢大概也已經看到最後的結局，於是把歐酷網賣給了蘭亭集勢，帶着陳磊、顧娉娉等摯友創立了樂其網。

淘寶和京東的“店小二”

以上帝視角打量樂其網，會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這家公司從創立之初到現在，基本上做到了“初心未改”，就是幫助外國品牌進入中國電商渠道提供代運營服務。簡單說，幫他們在京東和淘寶、天貓開店賣貨。

因此，黃崢未來創立拼多多的經驗、團隊和資本，很大一部分來源於他在馬雲、劉強東地盤上當“店小二”。樂其的“黃崢時代”也確實非常精彩，關乎拼多多的前世、今生和未來。

黃崢選擇創立樂其的時間點也恰當好處。2009年，還沒更名爲天貓的淘寶商城推出了“雙11”，衆多品牌見識到了網購的潛力，由此催生了大量代運營需求。熟悉電商運營的黃崢他們很快就嚐到了甜頭。

2009年第一屆“雙11”的海報

又是一個三年過後，樂其成了淘寶的“金牌淘拍檔”，年銷售額過億，利潤超過千萬。目前，樂其基本上是各大電商平臺頂級的服務商，包括天貓六星服務商、阿里媽媽全域六星服務商、天貓國際紫星服務商、抖音金牌品牌服務商、京東金卓越服務商，等等。

當時的代運營更多是複製、粘貼，對黃崢來說，實在不夠“性感”。他很快拉出一支20人的小團隊，由顧娉娉牽頭，創立了上海尋夢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主做遊戲。從一開始的遊戲代理，到開發網友、手遊，很快增速和盈利都超過了樂其。

對於自己爲什麼要做代運營和遊戲公司，黃崢曾在《財經》的專訪中透露，因爲自己一直想賺錢做科研，但手裡還沒錢。這話一出遭到了很多質疑，直到他2021年隱退，宣佈投入到食品科學和生命科學的研究中去。

事後來看，這段經歷也並非黃崢說的那麼功利。很快，他就會用“電商+遊戲”的模式，帶領新的創業項目捲起驚濤駭浪。

拼好貨到拼多多

2014年，黃崢不幸得了“中耳炎”，休息期間敏銳地發現，手機已經成了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其中40%的時間在社交，而通過社交產生的電商交易，僅僅佔到了電商交易總額的1%。

不久，他的思考又迎來了一記助攻，微信和春晚走到了一起：2015年的春晚，全國人民一共搖了110億次手機，微信用戶數上了一個臺階，微信錢包裡也有了點零錢。

時隔9個月，黃崢回到樂其，在馬化騰的地盤上點了一把火，名爲“拼好貨”。

拼好貨的邏輯並不複雜，在國內最大的社交平臺上發佈拼團信息讓大家轉發，通過社交裂變吸引足夠多的人下單，然後再拿着這些訂單去和水果的渠道商談價格。這也是後來“砍一刀”的底層邏輯，即使被微信封了上千次，依然十分管用。

黃崢他們還是低估了社交網絡的力量。上線兩個月，拼好貨藉助一次荔枝團購，日訂單突破了20萬，直接把羸弱的供應鏈給擊垮。黃崢帶着樂其的大批同事下到嘉興倉庫，也沒能阻止荔枝壞掉。

據當時在現場的人回憶，黃崢和團隊累癱在倉庫，一邊吃盒飯一邊總結，很多人從沒見過這麼大的場面，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黃崢倒是一臉淡定，沒有責怪任何人，告訴大家“我們的模式對了！”

數月後，拼好貨用戶數突破千萬。

這時，一路跟着黃崢打拼，同時也是黃崢浙大學妹的顧娉娉主動請纓。她認爲，拼好貨的模式可以做成類似淘寶、京東這樣的大平臺，邀請更多品牌入駐。黃崢抱着試一試的態度，讓她從尋夢抽掉20多人，開始運作新項目。

2015年9月，同樣是“拼”字輩的"拼多多"正式上線，國內電商格局就此改寫。

三年後，拼多多選擇在納斯達克上市，因爲“中耳炎”的陰影，黃崢本人放棄遠行，選擇在上海敲鐘，爲此納斯達克還專門給他們搭了個海外舞臺。

在招股說明書裡，拼多多將自己的模式簡化爲“Costco+迪士尼”，對應的是“電商零售+遊戲”，前者的故事無疑是從歐酷與樂其開始的。

而樂其和拼多多的電商淵源還不止於此。

Temu的前身

時間回到2010年，從黃崢手裡接過歐酷網的，是他在谷歌中國的前同事郭去疾。當年，這個“天才少年”擁有的光環不亞於日後的黃崢。

在亞馬遜對卓越的收購中，他是團隊裡唯一一箇中國人。在谷歌中國的創建中，他是李開復的得力干將。2007年，他辭職創業，成立了蘭亭集勢，勵志要把中國的特色產品賣到全世界。

名字非常“中國風”的蘭亭集勢，是國內最早一批跨境電商企業之一，一度成爲國內排名第一的外貿網站。

或許是受到郭去疾的啓發，樂其成立後不久，黃崢就開始孵化跨境電商項目，上線了跨境婚紗電商品牌 JJ'S House。2016年，JJ'S House擊敗蘭亭集勢，成爲全球最大的婚紗電商平臺，現在還在運行中。

從國內電商到跨境電商，從手機到婚紗，能看到黃崢他們卓越的戰略眼光。中國的婚紗佔到全球80%的市場份額，一直是跨境領域的明星單品。黃崢介入的時候，一件在中國進貨價只要幾百元的婚紗，把貨幣單位從元換成美元，就能在亞馬遜、ebay等平臺輕鬆賣掉。

在婚紗業務起來後，JJ'S House被裝入新公司，蘇州樂貝科技有限公司，陳磊和顧娉娉作爲第一和第二大股東。蘇州是中國最大的婚紗產業基地，國內佔比超過70%。

創辦尋夢之後，黃崢他們在長三角三個重要城市都有業務，樂此不疲地奔走在蘇州、杭州和上海之間。

據《晚點lastpost》報道，當時在海外業務的分工是，顧娉娉管理樂其，黃崢管理樂貝，陳磊負責樂貝的技術與投放。跨境業務很快帶來了豐厚的利潤，在一段時間裡，樂其要靠樂貝來養活。

2016年，樂貝進行了組織架構調整，成立新公司墨燦，所有權被移交到黃崢浙大同學鍾琪，以及歐酷網前同事陳翼等人手裡。2018年，墨燦團隊曾使用過拼多多總部在金虹橋國際中心的辦公室，老員工再次見到了黃崢和陳磊。只是當時，倆人已經和樂貝、墨燦沒有任何股權關係。

那一年，墨燦推出了全品類跨境電商平臺VOVA ，被稱爲“歐洲拼多多”。至今，許多人都認爲這是拼多多出海的預演，因爲App界面很像，以及一樣的辦公地點。

拼多多正式出擊海外是在四年後的2022年，衝在最前面的，依然是“黃金搭檔”陳磊與顧娉娉。

上海第三幢稅收“百億樓”

去年年底，金虹橋國際中心成了上海第三幢稅收“百億樓”，單位面積產稅超過9萬元/平米，創造了上海商務樓宇單位面積產稅的最高紀錄，裡面聚集了包括拼多多在內的135家企業，一些聽上去很陌生的企業，其實和黃崢他們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比如，杭州微米網絡，其實就是“拼好貨”到“拼多多”時期創立的公司；友塔網絡，最早是樂其旗下的遊戲代運營項目，後來獨立成爲尋夢，又併到了墨燦，最終獨立成一家遊戲出海公司，爆款的營收超過11億美元；成立於2020年的汐熵科技，由拼多多的關聯公司杭州埃米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全資持股……

而樂其現在在上海的主要辦公室地，就在距離這幢寫字樓30多分鐘車程的綠地商務大廈，那裡也是黃崢他們的創業福地。

除了早年被賣掉，泯然衆人的歐酷網，黃崢創業至今，幾乎所有核心公司都還在良性運轉，即便換過核心團隊，仍能保持戰略定力，在電商、遊戲、跨境等當年既定的賽道里奔跑。

這就很難用“運氣”兩個字簡單概括了。

文|樑應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