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女冠軍出爐,對“聽不懂”的二次元表示服氣

(原標題:超女冠軍出爐,對“聽不懂”的二次元表示服氣)

歷經八個月的漫長賽制,上個週末,彷彿十年一覺,超級女聲2016年度總冠軍終於出爐,致力於打破“次元壁”的二次元少女“圈9(本名史兆怡)”登頂,坦率地講,這個節目無論過程還是結果,看得不少還將超女印象錨定在05年的傳統媒體人一臉懵圈。

從十年前顛覆了整個綜藝生態圈,到十年後選秀鼻祖的迴歸,2016年超女大幕落下,它當然沒能像2005年那般產生出將李宇春推上《時代週刊》封面的跨時代意義,甚至與之相伴的更多是旁觀與爭議,但蠻有趣的是,與不少媒體人賽前預測的斷崖式退熱不同,數據着實令人意外:2016年超女共吸引了61萬女性參加,這要比2005年多了四倍;從3月開始海選共有2.6億人陪伴選手走過247個比賽日;上週末的總決賽共有1006.9萬觀衆同時在線觀看。

不難猜到,數據貢獻者基本來自在媒體筆下面目模糊的95後和00後(倘若非要斷代的話,對90後的談論還尚存餘波)。另一端,選手同樣年輕,數據顯示,今年超女選手中53%是95後,其中不少人早在報名階段即在YY,唱吧,快手和B站中擁有海量粉絲;超1成選手報名時使用了英文名;17%的選手帶有明顯“二次元”特徵;1/3的人習慣在半夜刷手機。

嗯,十年前,趕在電視大衆傳播黃金時代的末端,超女的傳播幾乎可以抵達到所有年輕人,但十年後,在互聯網促成的部落化時代,每個人或多或少生活在某種“信息繭房”之中。無論在部分族羣中多麼狂歡,今年超女的更多信息也沒能大規模進入十年前發短信爲偶像投票的80後的朋友圈——某種意義上,當已爲人父母的他們不再需要通過偶像完成情緒喧囂,也許更偏愛《中國新歌聲》這種音樂節目。

但超級女聲這個娛樂IP並未改變當年的定位和受衆羣,在我看來,關於何爲這個時代的分衆傳播,本屆超女——以及圈9奪冠引發的爭議,算得上是如同心圓一般層層分化的極佳樣本。

不難發現,除了層層淘汰的核心機制,搖身變成網綜的超女幾乎就是一個新節目,它在造星同時更在意受衆是否完成了從“觀衆”到“用戶”的身份切換,從而完成自身從“節目思維”到“產品思維”的轉向。一個核心理由是標準制定上的“無力感”。如你所知,偶像的標準早已分散到個性化的審美取向中,而對95後和00後而言,傳播並不發生在客廳,於是十年前對偶像單一灌輸的環境也不復存在。很大程度上,無論鹿晗和TFBOYS,還是早期的小米,其火爆路徑都可歸爲經營粉絲之後再反向引爆大衆,要知道,二八原則廣泛見於粉絲經濟,20%的核心人羣貢獻了80%的利潤。

但偶像標準正在模糊化。十年前“想唱就唱,要唱得響亮,就算沒有人爲我鼓掌……”這首勵志歌曲代表了理想本身,但十年之後,這句歌詞多少被互聯網部落化環境中生長的年輕人視作理所當然——互聯網本就能讓趣味一致的人們更容易聚集,然後在彼此印證的過程中產生力量。於是當社會整體愈加趨向自由,個人愈加趨向“放肆”,2016年超女也順勢將口號從“想唱就唱”替換成了“敢ZUO敢爲”,而爲了應對這種自由,作爲“平臺”方的超女也必須更爲包容。

於是我們看到,從海選到20強賽超女選手的多元取向,古風原創民謠,嘻哈歌手,B站人氣女王,唱吧紅人,花臂紅脣的“中國版Lady Gaga”,選歌風格也不再侷限於傳統選秀節目唱“大衆”熟知歌曲的傾向。

而不知刻意還是巧合,超女最終四強(王金金,圈9,張曉鈺和方圓)都頗爲“標籤化”:電音&網紅、二次元、女少年、學院派。更值得一提的是,無論網紅,二次元,還是女少年,她們每個人背後都有“一羣人”,她們本就是互聯網環境中成長的不同“物種”,只是在平臺的聚合下站在一起,然後選個第一。你知道,分衆現象已日趨明顯,熱門與冷門,主流與非主流,中心與邊緣之間的界線都逐漸模糊,一部分人的不可理喻就是另一部分人的理所當然。這個時候,由於不存在統一標尺,超女平臺的包容性就容易產生戲劇性。

而說回到分衆,事實上,過去一百多年人類幾乎所有商業奇蹟和全球偶像都得感謝電視等大衆傳播技術,電視臺將一切觀衆都假想成所謂“大衆”,但常識是,從沒有所謂“大衆社會”,只有生產大衆社會的方法。互聯網對人類最大的影響之一,就是將這個世界切分成無數細碎的小共同體,蠶食着大衆概念。如我之前所言,某種意義上,人類傳播技術的演進就是一個更快地找到“自己人”的過程(壁畫第一次將腦海中的概念和想法傳遞給素未謀面之人;印刷術讓人得以跨越時空通過書籍與他人相連),互聯網讓大家輕易選擇彼此,很多事情上人們沒有辦法,也沒有必要達成共識——當然也包括音樂(不妨看看本站雲音樂各種音樂下面的評論)和選秀。

而更進一步講,現在“社羣”是時髦詞彙,在我看來,社羣的一種闡釋角度即是承認不同維度“個性化”與“從衆化”的同時存在。好像是社會學家鄭也夫說過,人性之中總有兩股相反慾望:跟別人一樣,以獲得安全,跟別人不一樣,以獲得差異,當它們糾纏在一起,即誕生了“時尚”——只跟一小部分人一樣。

這種糾纏更多體現在年輕人身上,我覺得對偶像的認同也大抵如此。

當然了,個人臆測,就像他們對所謂信息洪流的無動於衷,95後和00後們並未覺得這種疆界分明有何不妥。只是當自己的偶像呈現在超女這個展示不同族羣音樂審美的比賽賽場,由於沒有統一標尺,爭議也自然而來。譬如圈9的“意外奪冠”就讓其他決賽選手的粉絲頗爲不快,這沒什麼可說;更有趣的分化來自“二次元內部”——有人說她是很好的“破壁者”,也有人說她代表不了二次元文化,自己並也不想被代表;就像宋冬野的粉絲因爲《董小姐》傳遍街頭巷尾而傷感,甚至有人覺得更多存在於精神空間的二次元文化因圈9的奪冠而顯得過於“諂媚”。

但無論怎樣,你得承認,很大程度上,作爲第一個在國內大型音樂真人秀節目中主打二次元概念的選手,圈9的出現和奪冠可被視作二次元文化破壁主流舞臺的體現。儘管國內ACG(Animation,Comic,Game,動畫,漫畫和遊戲總稱)人羣數量正在上揚(數據顯示,2016年我國泛二次元用戶達2億),但毫無疑問,在超女舞臺唱一些“非我族者”聽不懂的歌依舊需要勇氣和平臺更大的包容度(此前喬振宇擔當評委時就坦率地表示“聽不懂”),所以客觀講,對於所謂亞文化登上主流視野,超女確實至少起到了助推之力。

當然,一定會有人困惑,如今95後和00後“亞文化”向主流的跟進“是好是壞”?事實上,2016年超女無論是網紅風格,二次元,還是更誇張的中性風,都令不少年長觀衆有些不適,甚至招致“現在的年輕人如何如何”這個經久不衰的爭議。

嗯,審視後輩幾乎是人類處理代際關係的共同慾望,尤其在中國,當80後掌握話語權,自然有了窺探後輩的衝動與權力。而上一輩似乎總是健忘的,他們忘了,關於叛逆以及與這個成年人掌控世界的格格不入,廣義上的審美取向一直是年輕人“反叛”的重要途徑(他們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麼呢),而一代人有一代人之體,拿二次元來說,就像北京電影學院教授黃式憲所言:“二次元熱和20世紀初的話劇熱,七八十年代的搖滾熱,還有90年代興起的遊戲文化一樣,都反映了當時青年對新文化,新生活的需求。”

其實,只要這個社會總體上趨向自由,年輕人擁有更多選擇,這就夠了。看不慣?沒事啊,文化的滲透許多時候靠話語權的交接完成,翻譯成羅振宇老師的話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因爲你會死的呀。”

【鈦媒體作者介紹:李北辰;微信公號:李北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