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李敖最後一次和家人合影,桀驁如李敖,看不出對死亡的恐懼
引言
他是俠士,是狂人,他仗劍天涯,快意恩仇,嬉笑怒罵皆成文章。
提起這個人,我們腦海中浮現的,是那戰袍一般的紅外套、白襯衫和灰領帶。墨鏡下,似笑非笑的神情,遮不住一張桀驁不馴的臉。
他就是李敖,中國臺灣著名作家、歷史學家,一生著作無數。
2017年,李敖罹患腦癌,病毒很快佔領了他的身體,令他只能坐輪椅,勉強開口說話。
而他絲毫不改本色,在與自己家人最後一張合影中,李敖神情平靜,坦然地迎接屬於自己的人生終章。
鏡頭下,他面帶微笑,彷彿是對死神表達自己的態度。
他的張狂,是一輩子。
(李敖與兒子合影)
一、金剛怒目:對李敖而言,死亡是一門行爲藝術
2015年,李敖八十歲時,放言自己要活到一百歲。
彼時的他,攝護腺癌雖已經痊癒,卻一直體質虛弱,一場感冒都能引發病危通知。所謂人老風雪摧,不是自己放了狠話,就能“向天再借五百年”的。
這一點,李敖本人其實非常清楚。
李敖的一生,就像怒目的金剛,又好似楚門的世界,他天生是被鎂光燈追逐着的人物。就連死亡,也在他本人的行爲藝術中,演化成一場浪漫的人生謝幕。
2017年,李敖對媒體公佈自己確診腦癌的消息,自認命不久矣,記者回應說他的聲音洪亮,一如往常,也許病情是會好轉的。
(李敖舊照)
李敖聽完只笑笑,說自己這是迴光返照。隨後,他宣佈自己將開一檔新節目——《再見李敖》,以此向這個世界告別。
同時,他公佈了自己的親筆信,在信中,李敖對自己的親人、友人和仇人發出邀請函,希望他們能來與自己見最後一面,相逢一笑,恩仇盡泯。
這就是李敖面對死亡的方式。
正如他引用的海明威那句“我不怕死,但我討厭死”,桀驁如李敖,選擇用自己喜歡的方式面對死亡這件事。
2017年7月,李敖出院。8月,李敖之子李戡在網上發出自己和父親的合照,並動情寫道:“25年來收過最棒的生日禮物:一個恢復健康的爸爸。”
(李戡的微博截圖)
此時,父子倆尚不知曉,這是李敖病逝前和家人的最後一張合影。
照片中,李敖已被病魔折磨得身形消瘦,他的幸運戰袍三件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中山裝。李敖嘴角含笑,鴨舌帽下架着一副墨鏡,對着鏡頭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對於李敖來說,他確實勝利了,勝的是他自己對於死亡的厭惡。
(李敖與兒子李戡合影)
二、菩薩低眉:李敖的樂觀來自苦難與戰鬥
李敖並非生來如此樂觀的。
與其說是樂觀,不如說他是在與苦難的戰鬥中,其樂無窮,開啓了自己遊戲人間的副本。
1949年,李敖舉家遷至臺灣,恰逢臺灣省政府頒佈戒嚴令,開啓了38年的戒嚴時期。直到1987年,蔣經國宣佈解除戒嚴,李敖已經在壓抑窒息的環境中度過了52年。
可以說,他的前半生,博覽羣書,筆耕不輟,鍼砭時弊,抨擊時局,一直致力於推動社會民主和言論自由。
而寫書、罵人、打官司,則是李敖的三件法器。
菩薩低眉,法器傍身。
(李敖和他的書房)
李敖一生寫書一百多本,公開發表的文字達三千多萬,著作等身,可謂大家。
他發表的《北京法源寺》《傳統下的獨白》《爲自由招魂》等書,影響了臺灣和大陸一代年輕人,讓戒嚴時被桎梏的臺灣人仍嚮往自由,也將自由主義的種子播撒在大陸青年心中。
許知遠在《那些憂傷的年輕人》中寫道:
“我記得那一夜,我渴望大聲地呼喊,渴望在我的小屋裡又蹦又跳,渴望對着全班的同學大聲地叫:‘你們知道李敖嗎?’”
(許知遠)
李敖是一代知識分子心中的“救世者”。
只是世道如此,李敖主持編纂的《文星》、《千秋評論》等雜誌,屢遭臺灣當局封禁,他寫的書一半以上被查封,被禁止出版。
而李敖不放棄,他堅信他可以有技巧地去戰鬥。
不讓他寫書,他就去做節目。於是,在多方支持下,他先是在真相衛視“李敖系列節目”做了500多集,後又在鳳凰衛視做了700多集《李敖有話說》。
(李敖《千秋評論》部分雜誌)
節目中,李敖言辭犀利,語言老辣,引經據典而不失幽默,令人捧腹又欽佩不已。
據不完全統計,李敖的一生罵過三千多人,有蔣家父子、國民黨高官,有他看不上的文人、歷史人物,也有商賈名流。
打官司對李敖來說更是家常便飯,他一生出庭超過三百次,告陳水扁,告李登輝,也告臺北市政府,他審視的目光,總是在那些當權人身上。
對於李敖來說,他的菩薩低眉,不是悲憫,而是手中的筆、口中的嬉笑怒罵和法院的傳票,他化悲傷爲利器,從不出世,與人鬥其樂無窮。
正如他自己說的,士兵從來是死在戰場上,同樣地,他對死亡最後的戰鬥,是他將厭惡轉變成了節目。
(李敖大鬧臺灣“程序委員會”)
死亡可以讓他肉身消失,他卻可以用死亡這件事爲自己塑金身。
因此,哪怕到了生病的最後關頭,他仍是十分樂觀。雖然嘴上說着想要跟宋美齡一樣,活他個106歲,真正面對死亡的時候,他又是十分坦然地接受。
三、尼姑思凡的李敖:我將死無葬身之地
2005年,李敖應邀前往大陸開展“神州文化之旅”,先後在北京大學、清華大學和復旦大學等高校發表演講,轟動全國。
而鮮爲人知的是,那時的李敖徹夜準備演講稿,第二天甚至無法獨自站立在講臺上。臨上臺前,工作人員在他的腿上打了兩針安定,才讓他完成了三場演講:金剛怒目,菩薩低眉,尼姑思凡。
(在清華大學演講的李敖)
這似乎是一場隱喻,對於李敖來說,他既然長了一身傲骨,就永遠無法在世人面前彎下腰。不論自身受到怎樣的折磨,面對大衆,他總是能橫眉冷對,嬉笑怒罵。
當接受採訪時,記者問他的墓誌銘是什麼,李敖說,他沒有墓誌銘,因爲他將捐出自己的遺體,讓醫生“千刀萬剮”,這就是所謂的“死無葬身之地”。
(年輕時的李敖)
這似乎可以看出,對於李敖來說,他是“尼姑思凡”,人世間,纔是他一生所在之地。
在生命的最後時光,李敖放棄了插管、化療等治療手段,而是選擇安寧緩和,從容面對。他的樂觀淡定,早已在八十多年的時光中,修身入聖。
所謂尼姑思凡,不畏死。
參考資料: